展览现场

　　“大元三都”展于9月9日在首都博物馆一层B展厅开幕，展出15家博物馆的180余组件精美文物。以都城的选址和建设开篇，以都城内皇室贵族、平民百姓的生活为主题，向观众展示一副全景式的、生机盎然的元代社会生活长卷。雅昌艺术网特别对话展览内容设计高红清和展览项目负责人谭晓玲，聊一聊该展览从主题确定到展览内容策划以及展品选择的整体思路。

　　雅昌艺术网：怎么会想到做“大元三都”这个主题展览的?

　　高红清：今年是元大都建成740周年，大家对元代或以前的历史有种误解，认为古代的都城只有一个，实际上很多王朝的都城都不止一个。如唐代的京师是长安，但还有东都洛阳，武则天基本都是在东都洛阳；辽代有五个京城，金代也有三个，宋代有五个，但是主要的都城都是一个。元代有元上都、元中都、元大都，元中都的时间和修建比较特殊，并没有实际承担都城的职责，但是元代的《京师大典》还是把元中都列为了都城，我们做展览的时候一方面想普及一下“多都”的概念，所以我们在做元大都纪念展的时候就把元中都和元上都都带上了。

　　三个都城之间也有一定的内在联系。元上都最早是由忽必烈建的，历时3年完工，初名开平府，忽必烈在此称汗，后来定为元朝都城。元朝的时候有两都巡幸制度，每年的二月，忽必烈都会从大都出发赴上都。还有一点，中都在建设的时候是仿照元大都而建，元大都和元上都都是刘秉忠设计的，三城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我们决定把这些都在展览中呈现出来。

　　雅昌艺术网：展览主题确定之后，在展览的内容设计中主要考虑哪些方面?

　　高红清：我们在撰写展览大纲的时候会参考学术著作以及考古发掘报告，把资料搜集在一起进行研究，提出一个展览大纲和概念，既然是三个都城肯定会涉及到都城的建设，但是纯粹做成一个建筑展可能会比较枯燥。

　　其次，这三个都城毕竟都有历史遗迹，本身发掘的东西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还有的已经成立了博物馆，如元上都和元中都都有自己的博物馆，我们也不可能把展线上的东西全拿过来展示，所以必须变通，既能把三都基本情况展示出来，又能有东西来支撑它，所以展览就变成了既讲城市建设也要讲人的生活这么一个思路。

杨琼与两都石刻

　　第一部分主要是讲都城的选址和建设，第二部分、第三部分都是讲人，因为封建社会可能是纯消费阶层，他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跟真正靠劳作为生的人的生活是不一样的，我们就分成比较明显的两部分人：皇室和贵族和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又根据主题需要从全国各地博物馆借了一些相关的文物来支撑这样的主题。

　　雅昌艺术网：展览并没有按照元大都、元上都和元中都三个部分来呈现，而是将建筑与生活相结合？

　　高红清：对，现在我们能看到的都是遗址，如果单独做建筑展需要大量的模型和多媒体支撑，展览又是在一个非常有限的空间来展示，完全展示都城建筑需要更多的辅助手段，博物馆还是以展示实物为主，所以我们必须把建筑这部分相对缩小一些。

　　雅昌艺术网：展览第一部分的都城选址部分没有太多的文字介绍，观众可能都不太明白。

　　高红清：展厅设计部分有些东西是为了营造气氛，有些地方是真正展览的内容和模型，会有一些具体的山脉、河流的走向，大体来体会一下当时城市位置基本概况，可能跟周边的环境的一种联系。本来我们是设计了一些解释的内容，考虑到展板的内容会过于庞大，所以做了印象三都的模型。

　　京师规模部分，因为元上都、元中都的遗迹都开始发掘了，所以我们做的比较详细，包括城墙、城门、基本遗址的概况等，还专门做了刘秉忠怎么来设计都城的一个多媒体，这样大家可以对元大都城的基本设计理念有所了解。

　　最后一小节，展示的是元代都城建设中出现的设计师、工程师和建筑家。比如张柔父子，张柔是筑造宫城的总管，他的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精美的瓷器，品类丰富，较全面地反映了元代瓷器的风格和制作工艺水平;还有建造寺院的阿尼哥，北京的白塔寺就是他建造的，还有水利工程的郭守敬等。

　　雅昌艺术网：为什么会选择以人物为线索？

　　谭晓玲：我们有一个理念就是说要用人的故事来讲城的历史，我们的展览题目是“大元三都”，如果我们只是谈三个都城，内容就很枯燥，观众也不容易感兴趣，所以我们在选择展品的时候是注重选元代历史人物，而且是与城有关的历史人物，比如说第一单元张弘略和张弘范这两个墓葬出土的文物就是和元大都城有关，张弘略是元大都城的督建者，张弘范是他的弟弟，又接任了他的工作。

　　多媒体介绍的刘秉忠，他是元大都的总设计师；背板介绍的郭守敬，他是一个水利工程师，当然也是元代伟大的科学家;之后还介绍了一些沉默的大众，一些不知名的历史人物对元大都城的贡献，背板上都有介绍，包括现在还有元代历史遗迹的遗留白塔是阿尼哥设计建造的，通过讲述这些人，他们设计的这些元大都才让现在的历史更加鲜活。

　　第二单元基本上也是这个思路，比如说选择了元上都留守贺氏家族，贺胜一家三代都是元上都的留守，选择了他们墓葬出土的一些文物。还选择了忽必烈御医靳德茂墓出土的文物，都是想说明这些人和城之间的关系，用人的故事来丰富城的历史，让这个城的故事更加鲜活。

靳德茂墓出土的仪仗俑

　　靳德茂墓出土的仪仗俑,一共出土了80件。靳德茂是忽必烈的御医,所以他的墓葬出土的文物蒙汉杂糅的特点特别突出，这些扛伞、扛旗，包括后面那些捧盒的陶俑都是汉族文化的反映，手提着铁链子的，还有一个手拿鞭子的，就是和蒙古文化有关的。这套陶俑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是彩绘的，元代彩绘俑出的很少。

贺胜家族出土的“将军俑”

　　元上都留守贺胜家族出土的“将军俑”，这个将军俑腰间围着虎皮，应该是忽必烈的卫士，看着也比较威武，并且贺胜这个人比较沉默寡言，忽必烈特别信任他，从来也不多说话。有一次蒙古蒙古贵族发生叛乱，箭已经射到忽必烈的账下了，贺胜纹丝不动，一点不惊慌。忽必烈两都巡幸的是坐象辇的，有一次象受了惊吓，贺胜就跳到大象面前把大象给治住了，因此还受了重伤。所以当上都留守缺人的时候忽必烈看看左右谁都不信任，唯独是他。

　　雅昌艺术网：为什么是这些人，而没有选择当时的皇族贵胄?

瓷戏台人物纹枕” 首都博物馆藏

　　谭晓玲：因为展览的理念是让文物说话，基本上是谁的墓葬被发现了，可能我们就只能是选择这些人，这些人再和城能够关联起来。包括第一单元有一些普通人的展示，第三单元的娱乐部分展示了一件“瓷戏台人物纹枕”，描述了一个庄稼汉看戏的情形。

　　雅昌艺术网：这个展览相比一般的器物展有什么不同吗?

　　高红清：历史文化类的展览更多的是强调历史，相对来说可能器物某些方面并不是特别的美，但是又有一定的历史价值，比如说这次展览中元代的铁煤炉，这是元代以前开始烧煤的物证，虽然看着不是特别美观或者是有艺术性，但是表现出非常重要的历史价值，我们选择的时候会考虑这个，一方面要考虑美不美观，另一方面也会考虑与展览主题的契合度，如果是很有艺术价值，但是与展览主题相差甚远，也是不会选择的。

　　雅昌艺术网：这类展览还是要看整体，而不是其中的某一件或几件文物。

　　高红清：对，总体来说是一个历史文化类的展览，更多的是强调历史文化的概念，包括对三个都城的认识，古人对京城地理位置选择的认识，都城整体规划理念的认识，当时元代大体生活的状况和平民老百姓一个基本的生存状态的认识，并不是刻意强调某一件物品的精美程度。

　　雅昌艺术网：场景设计在展览中很重要吗?

　　高红清：展览内容和形式总是紧密结合的，好的展出形式会创造一种更加舒适的观展体验。作为辅助手段，有些设计是必须的，比如说山川地理模型，但是场景是根据每个设计师的概念来做，他认为需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场景来提升某种参展的氛围，但是我们做的这些场景和模型都是与展览主题密切相关的。比如我这次设计的城门，是根据一些学者的研究成果来做的，展览末尾的和义门，是根据考古发掘的资料做的，和义门是北京西直门那边发掘出来的元大都瓮城的一个门。

　　雅昌艺术网：作为一个史料类的展览，如何才能做得不那么枯燥?

　　高红清：展览有没有趣，其实是好几个方面决定的：一方面是这个朝代保存下来的东西是否比较枯燥。比如唐代的东西就比较活灵活现，保存下来的人物俑比较多，对器物感兴趣的观众看瓷器或者是玉器可能会非常投入，而对这些方面没兴趣的人可能看不出什么。艺术展也一样，如果他对这个方面感兴趣可能就看得特别认真，如果压根儿不想看，创造条件让他们感兴趣也很难，基本上还是观念认知水平和展览本身的东西的一种结合才能达到一个展览的效果。每个人关注点不一样，前几天有个人留言，可能是做户外装备的，他就对俑身上的一些装备比较感兴趣;还有一些孩子们可能对展出文物的表情比较感兴趣，自己会做很多表情包出来，我们在设计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观众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可能是展览本身就是一种开放性的，多样性的，每个人的认知程度，跟你的兴趣点不同造成的这种现象，这个也挺好。

　　雅昌艺术网：策划过程中会不会考虑观众的这些需求?

　　高红清：我们肯定会考虑，我们会尽量选择一些有兴趣或者是有特点的器物，要么是器物本身艺术精美、价值高;还有尽量选择一些面部表情丰富的陶俑，或者没有见过、没有展出过的，尽可能挑一些这样的陶俑，如果我们自己看着都没有意思，观众看着更没有意思，我们尽量从这种角度去选择一些东西。

　　雅昌艺术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