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某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发出一则公告。其大意是，某某书法家将于两日后在该市博物馆举行书法展。但书协主席认为该书家乃水平低劣的江湖书家，且“大造声势，大傍名人”，故严令如下：“各位会员不得前去参观展览，不得以任何形式对此展览及作者进行宣传评价，共同抵制此类书坛丑恶现象，还书法一片净土。违者由该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团会议讨论处分直至终止会籍。”

　　此公告一出，微信圈，尤其是书法圈中人，马上来神。似乎一个新时代就在眼前。而楚寻欢更是洋洒了一篇《文人风骨的缺失成为艺术界发展的软肋》，好像当下中国艺术的低劣，都是由于文人缺钙或江湖术士闹得。

　　不能不说的是，该市书协主席错了，楚寻欢，也错了。

　　首先说楚寻欢们。必须告诉楚寻欢们的是，文人风骨的缺失，不仅是艺术界发展的软肋，而且是全人类发展的软肋。把这样一个大帽子，扣在“艺术界”的小脑袋瓜上，不仅不合适，而且显得文章针眼太小，缺少格局。

　　再说书协的“公告”。

　　这个公告有点儿形式上的奇怪。一级组织的“公告”，却在最后署上个人的名字，这究竟是市书协的“公告”，还是作为“市书协”的“私告”?这种公私不分的文体及思维，是否正是彼“公告”所斥责的“江湖行径”?

　　我以为是。

　　该书协主席或他所斥责的梁姓书家的书法，我都没见过。故此，本文不评价两人书法的优劣。只想就该“公告”中所列的梁姓书家之“卑劣”说上几句。

　　“公告”说，这位书法家“大造声势，大傍名人”。看到公告中的如此词汇，我不懂了。哪个书法家办展览不“大造声势”?又有哪个书法家在自己的成长中不是“大傍名人”?别说该市书协或书协主席本人，就是整个中国书法圈，包括古代的名家，该市书协主席及该市书协能够告诉我谁没有傍吗?书协主席本人就没有傍过名人吗?如果的确没有傍过，那么，不是他来自火星，就是我少见多怪。

　　展览是一种传播方式。从传播学的角度看，造声势，不仅必要，而且必须。至于传播手段，那是技术。而“造声势”，恰恰是传播中的技术手段。以这种无罪的“技术手段”来定义梁书家的“庸俗”，不是书家错了或庸俗，而是该市书协主席及其该市书协错了或庸俗了。

　　批评某位书家的庸俗，不是不可以。但是，请不要用比你鄙夷的江湖手法更江湖的江湖手法，而是要回到学术本身。学术批判，不是小贩打架，而是高风亮节。看不惯梁书家的庸俗没有错，错的是书协主席们没有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点，拿出合适的作品。梁书家的作品败了风气，可以踢场子，可以同时办一个好的展览以正时风。但是，舍此，却又以组织的名义去打压人家，这和下三滥，有何不同?

　　并且，书协主席们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他们不发公告，全国书法界基本不知道这位书家的展览，他们一公告，我们全知道了。较之他，书协主席的书法可能更专业。但对于书法本身的发展而言，其跋扈的思维，较之梁书家低劣的书法，伤害更大。

　　因此，警惕所有又立牌坊的行为本身，便是学术自身的意义。它可以是风骨，也可以是隐秀，却唯独不是所谓的道德。

　　(张渝，批评家、陕西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