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而已》是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孙振华先生的艺术评论文集。《十年而已》以艺术家独特的视角，对社会新闻事件、热点问题从不同学科的角度所进行的解读;对文化艺术领域的各种问题所发表的个人看法，是一部能够反映当前中国艺术研究领域新动向的研究新作。本文为《十年而已》的第十八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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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棒棒成名之后，人就不一样了。

　　据说凤凰卫视请田棒棒录制完“鲁豫有约”，他大咧咧地跟女主持人握手告别：“哎呀，这么瘦，要注意身体呀!”四川美院的老师解读说，见多识广的田棒棒，眼光高了，心气高了，人也挑剔多了。

　　凤凰卫视节目播出后，田棒棒在重庆黄桷坪的名气仅次于四川美院的院长罗中立。过去在学院做模特的时候，他是很配合学生的。从1986年就开始在四川美院客串模特，到现在陆续二十多年了，他太知道画模特是怎么回事了。自打出名以后，有同学反映，只要老师一离开，田棒棒就有点不听招呼了。

　　这时候田棒棒会点起烟，歪起头，姿式也不好好摆;学生央求，“田老师，把头偏过来一点嘛!”——学生已经不喊老田，喊田老师了;田棒棒爱理不理的，只有跟学生指导了一下画，心情才能稍稍舒畅一点。不过，老师在场的时候，田棒棒还是客气的，也是买帐的。

　　田棒棒的变化，都是“出名”以后惹出来的麻烦。

　　天底下的名人虽然成名的道路各有不同，但成名后的“烦恼”却是基本相同的。这种相同在于，成名无非是一把双面剑，机会到了，想不出名都难，躲都躲不掉;出名之后呢，常常因为声名所累，各种烦恼作为成名的附产品也随之递增。

　　田棒棒最大的烦恼，是出现了“我是谁”的困惑，这个大哲学问题把田棒棒整惨了，他变得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啥子的?

　　田棒棒是名人，是画家，他的画有人买，据说画价还在上涨。另一方面，他又不能用画画来养活家人、养活自己，他还是要坐在美院门口当棒棒，等着为老师学生搬东西，他还是像过去一样，要兼职做模特。

　　过去二十多年里，他当棒棒，当模特，据说挣的钱大概有十几万，在重庆这个物价水平并不高的城市，这个数字足以让他一家过得很不错了。

　　都是艺术这个东西，把田棒棒的心搞乱了。

　　什么是耳濡目染?田棒棒在美院当模特，当棒棒，就是最大的耳濡目染。日子过得还可以的田棒棒，不喝酒，不打牌，一心一意学起了画画。他老婆看着不顺眼，口里唠唠叨叨，有时候就随手把他的画撕了。

　　田棒棒一不小心成为画家，还是与美院的老师有关。有个王老师在北京宋庄策划了一个展览叫“底层人文”，把二十一位社会底层人士的各种作品展示了一下，结果，影响搞大了。

　　“田棒棒是个聪明人”，王老师对我说。

　　在宋庄参展的时候，田棒棒一面索要误工费，另外还说，北京有什么好，不是跟黄桷坪差不多?喊着要回去。王老师明白了，他是想看北京有标志性的地方，就带他出去逛，看天安门。王老师说，能不能收藏一张画?田棒棒说，一张画三千块。王老师生平第一次买画，就是花了三千块钱买了一张田棒棒的画。回重庆不久，田棒棒安慰王老师：“你赚了，我的画已经卖到七千了”。

　　田棒棒的成名史告诉我们，一个人会画几笔画有什么好炫耀的?以后谁要是再在老百姓面前装艺术家，我们就拿田棒棒当例子，对他砸过去。

　　田棒棒留着长发，一派艺术家气质，站在棒棒堆里显得鹤立鸡群，但过去的那些棒棒兄弟们都不爱理他了——这让他也挺恼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