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林科（图片由林科提供）

　　12月17日下午，艺术家林科个展“Like Me”在上海BANK画廊开幕，展览主要呈现林科过去几年间的视频和图片作品，包括展览同名作品《指挥员》《视窗墙纸》《有一次》《手-03》《爱》等。

　　在过去几年中，林科图片和录像中不断探索。他很少拍摄，至今还没有一台单反相机或专业摄像机；他作品中的原始图像通常来自网络，但却称自己不是“技术宅”，只“使用最基础的软件辅助完成作品”。虚拟重组的电脑桌面、黑色的三角鼠标箭头和他的个人形象常常出现在林科的作品中，这无疑提供了一条解读作品的线索：在碎片化信息扎堆的互联网时代，数据作为一个可视、可听的载体，让我们被改变了什么、保留了什么，我们的一切还好吗？

林科个展“Like Me”（2016）展览现场

　　在新展“Like Me”中，以往有些抵触实物相机拍摄的林科展示一件摄影作品《什么时间》，这是从北京驱车五个小时，在内蒙古草原中拍摄的。照片中的手表和远处的绿意，似乎象征着城市与自然的距离。在城市，我们被时间追，被自己和他人的期待赶着走；在原始的自然，时间似乎停止了、无用了，连具体坐标在哪，也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林科说，做作品需要非常平静的时候才可以，展览多、社交多时，都做不了。他的某一次平静，就留给了那片草原。

林科个展“Like Me”（2016）展览现场

　　林科使用苹果电脑，他将它视为“工作室”。他每做一个项目或展览，会把所有的素材放在桌面上，平均半个月整理一次数据，并转移到另一个硬盘中。他将每个文件以时间命名，方便之后的查询，这是他一贯的工作方式，却也有“舍不得清理”的时候。那些过去的作品，就像一条在旧路上的岔口，每次重温，他沿着岔口走，最终看到过去的自己，和他熟悉的创作方式。这是我吗？他也会问，但清楚的、模糊的、确信的、怀疑的数据，使他再次确认方向。

　　“我引用70年代《星际迷航》的一段话，但我也有话要对未来的未来的几十年的‘你’说。”林科解释一件新作。

　　或许，五十年后，当他回顾这个展览，还能听到如今“像我一样”的喊话。

　　《黏糊糊的线》（2015）录像装置，行为表演记录 1分 55秒，循环播放 

视频分辨率：634 x 1013，视频比例：16:10

《东京的海滩》（2015）录像声音装置，行为表演记录 4分 02秒，循环播放

　　视频分辨率：617 x 347 x 2，视频比例：16:9 x 2

　　雅昌艺术网：前几天，您在群展“龙肝凤脑”里展示了几件关于东京的作品，当时是在什么机缘下创作的？

　　林科：今年年初在东京参加了长谷川佑子策划的群展，我是根据展览主题创作的。在此之前，我基本不做“命题式”的创作，每一件作品都是非常自然地发生的，也没有固定的格式。我之前也没有去过东京，所有东京的印象都是从网络上的图片得到的。所以我选择东京塔的照片，作为创作的出发点。

　　那件东京塔的作品叫《sticky line》(黏糊糊的线)。东京铁塔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我想在铁塔顶端做一些事，因此用一个像一个口香糖一样的线，一直拉住，扯也扯不掉。它的运动，可以做为在铁塔的顶端的一种力。总体而言，这件作品是比较未来感的。录像里的发音是日式英语，日本人说英语的时候很有意思，日文字幕我不知道是不是sticky line，我通过翻译得到一个相近的英文，再用翻译软件翻成日文。

　　雅昌艺术网：您的录像和平面作品中有大量的图片素材，但您很少自己拍摄。

　　林科：对，我很少自己拍。我通常不用实体相机，我的录像通常是在一个想象的空间里实现的。我以前对用物理相机拍摄有点排斥，在用物理相机拍摄时，得不到乐趣。我至今没有一台专业的摄像机和相机，现在会用手机拍摄，因为想到就可以拍，是一件非常功能性的产品。

　　雅昌艺术网：所以您的精力不在如何创造一张手动拍摄的好照片上？

　　林科：我有很多摄影朋友，大家都觉得把一张照片拍好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其实不管你是不是有观念、是不是有技术，这些都不重要，每个人创作的需求都不一样，找到需求去实现它，才是为什么去拍的原因。

《什么时间》（2016）布面收藏级喷墨打印，尺寸可变 

　　雅昌艺术网：这次展了几件纯粹的摄影作品，比如《什么时间》，就是用手机拍摄的？

　　林科：对，没有合成，就是我拿着手机拍另一只戴手表的手。

　　雅昌艺术网：在哪里拍的？

　　林科：内蒙古草原，从北京开车五个小时。有趣的是，你会发现一但从城市离开到了自然界，你就不需要看时间了。

　　雅昌艺术网：怎么会想到把一张旅途中下意识拍摄的照片放大并作为一件作品展出的？

　　林科：很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就有一种，我脑子里已经出现这张照片的感觉了。我在拍这个照片之前，这个图像是非常、非常私人的一个想法，但它像曾经已发生过的一瞬间。我既然脑中有了这个瞬间，为什么不把它变成一张和脑中一样的照片呢?于是，我按下拍摄键，拍摄的时候，这种感情很复杂，很奇怪。

　　可能是我长期在城市里面生活的原因，一到自然界，有一些记忆和潜意识都被清空了。突然就有一种感觉，你曾经经历过，但其实没有，你在当下。所以，我在手机里把那次旅行的几张摄影挑选出来，变成这样的一个照片。

《爱》（2012）收藏级喷墨打印，150 x 100 cm

《手-03》（2015）收藏级喷墨打印，112 x 170 cm

　　雅昌艺术网：图片是你最熟悉的输出内容之一，您怎么确保创作的丰富性？

　　林科：我觉得图片是有很多内容的。说到底，画本身也是一张图片，它是通过手绘的方式最初输出的图片。我们总说图片可复制，手绘无法复制，我不知道这种判别的标准是一个什么情况，但图片本身也很丰富，它可以放大、建立高分辨率的块面，它也能经历很多再创作。

　　雅昌艺术网：还有哪些再创作的可能？

　　林科：图片是我一直在做的系列。在网上找到的图片已是一个输出的结果，或叫一个现实。你怎么去定义、怎么想象，我不会给你标准答案，就像我不会说stiky line到底是什么一样。我看到一张现成的网络图片后也会有一种想象，我在想象的过程中，会思考它是什么材料、怎么运作的、它想我表达什么，以此建立第二重虚拟模拟现场。在这个基础上，我做了一些PDF格式的图片，再在上面架一些旁白和内容，发给策展人。这时，它是一张图片，一个编辑后的效果图，也是一个交流的空间，这就是我的工作方法。

　　雅昌艺术网：在构建工作方法时，软件的作用大吗?

　　林科：我用的都是些基础的软件，但其实没有精通任何一个软件。软件只是辅助工具。我记得以前用过MAYA，但发现输出非常困难，所以有个项目失败了。因此，如果有更便捷的方式去做想做的事就可以。

　　雅昌艺术网：所以您不追求设备，也不是技术宅？

　　林科：不算是。我也有朋友一看到设备就会说，这是什么什么最新版本，它的性能和老版有哪些差别，主要是因为当我们用更高配置的设备后，它产生的视觉效果是老版无法比拟的，于是我们就回不去了。

林科《指挥员》（2016）16:9 表演视频，4K，16:9， 6分41秒

　《Link&Fly》（ 2016）收藏级喷墨打印，100 x 70 cm

　　雅昌艺术网：您在很多作品中出现自己，觉得自己算是表演欲很强的人吗？

　　林科：我是白羊座，其实我也不太懂。这次带了个6分多钟的说唱。我自己之前受到一些说唱视频的影响。说唱它有刺激性，可以带动你，一种让你变得激动的情绪性行为。于是我开了个玩笑，我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说唱的。

　　雅昌艺术网：最后是在哪里录的？

　　林科：在家里，我先摘录了70年代《星际迷航》里的一段台词。一部分是六分钟之前的在听音乐操作电脑的我，一个是六分钟之后在听相同的音乐朗诵的我，我想把这两部分结合起来，做成一种自己和自己对话的表演。

　　雅昌艺术网：所以说，您的作品通常都非常个人化。

　　林科：是，个人化。

　　雅昌艺术网：为了捕捉个人化的记忆不流失，有记录的习惯吗？

　　林科：我觉得，有时候你做一件事情，你不去记录的话，就它就过去了。有时候你把记录打开，你就已录下这段，是不会遗忘的。

资料图片 《虚拟内存的风》

资料图片 《鲁滨逊漂流记》

　　雅昌艺术网：我们看前几年的日记会有很稚嫩恍惚的感觉，您怎么看待过去的数据？

　　林科：这次展览的所有作品都是从过去的数据里面挑选出来的。

　　雅昌艺术网：包括什么？

　　林科：所有。苹果电脑只有一个硬盘，我七、八年前三个月到半年整理一次，放在另一个硬盘里，现在舍不得整理，熬半个月整理一次。

　　雅昌艺术网：怎么确保过往的数据都能找到？

　　林科：以时间命名。如果我最近在忙一个展览，我所有桌面上的文件都是用这个展览的名字命名的，工作完成以后，我就把它全部都打包，丢到一个硬盘里，再面对一个干净的电脑，重新开始。

　　雅昌艺术网：桌面干净了会不会很舒适？

　　林科：其实我舍不得做这些事情。因为它们代表着过去作品的踪迹。看以前的作品，会让我觉得回到特别纯粹的自己，你找到曾经用的使用的技法，它就像一条回忆的十字路，到了岔口，你知道往哪里拐。但你没发现路口前，你既不靠左，也不靠右，是在很中间、迷茫、模糊的状态，但你又想做这些事，只是你没有路。

　　同时，当你看到过去的那些数据的时候，其实你有可能完全忘记了那些数据产生的时候，它是为什么会产生。你还会想，那个人是你吗?不确定，但真的是一个过去的自己。这和看一张读书时穿校服的自己的照片是一样的感觉。当你看到十年前的数据，和你桌面产生的内容，你再打开文件包，所有的文件就像在一个集装箱里，你会找到很多不同的想法。

　　雅昌艺术网：所以那些桌面的作品，到时候都会代表一个逝去的时代。

　　林科：应该说是一个私人的记忆和经验，只是它是在过去某个时间产生的。

　　雅昌艺术网：2017年有哪些打算？

　　林科：自然而然地作品始终是最好的。所以我在等待时间。当展览太多，被需要得太多，就会压缩你的创作实践，创作是要非常平静的时候才能完成的。最近可能想要试试看一边旅行，一边创作，这种体验之前没有尝试过。

　　雅昌艺术网：谢谢。

　　(实习生邱洁整理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