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的幻象:安迪·沃霍尔与《十位莉兹》
2017-03-20 09:04:40 吴京颖
安迪·沃霍尔 十位莉兹 版画复制 1963年
安迪·沃霍尔1949年在纽约街头
正在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美术馆展出的“流行之前:安迪·沃霍尔早期作品展”展出了超过300件美国艺术家安迪·沃霍尔的早期作品,作品借展自匹兹堡安迪·沃霍尔博物馆,包括他的绘画手稿、摄影作品、广告插画、书籍等。其中大部分展品为首次展出,回顾了沃霍尔自20世纪50至70年代的25年职业生涯,这是对他早期创作经历最全面的一次回顾展。
其中,重要展品为沃霍尔的早期获奖商业插画和他1962年在纽约斯泰勃画廊举办的首次个展中展出的艺术作品。展品包括玛丽莲·梦露肖像版画、《100个汤罐》、《100个可乐瓶》以及《100张美元钞票》等,这也是他的第一个波普艺术展。
安迪·沃霍尔1928年出生于匹兹堡,代表作包括《金宝汤罐头》绘画系列、玛丽莲·梦露肖像画等。主要探索美国20世纪50至60年代的名人和广告文化。除了绘画,安迪·沃霍尔的创作还涉及摄影、雕塑、电影和音乐等多个艺术领域,被认为是波普艺术的开创者之一。本次早期作品回顾展将展至5月28日。
20世纪60年代安迪·沃霍尔创作了一系列名人主题的作品,玛丽莲·梦露、伊丽莎白·泰勒、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等诸多美国市民文化中的热门人物。而这些人物的出现与当时消费社会的流行趋势息息相关,造星运动扶摇而上,商品流水线生产渐渐普及大众,人们面对的是一个极度机器化的时代,沃霍尔十分敏感地关注到了这个现象,他的敏锐促使他创作了作品《十位莉兹》。
作品中的莉兹(伊丽莎白·泰勒)形象源自电影《巴特菲尔德八号》中的宣传照,她扮演的是一位应召女郎格洛丽亚的角色。显然,沃霍尔想展现的身份是莉兹本人而非电影中的人物形象,而且是作为电影明星的莉兹。他与莉兹是好友,他们不仅留下了许多合影,在沃霍尔书中她也常常被提及。他在自己的书中提到:“所有的可乐味道都一样。伊丽莎白·泰勒知道,美国总统知道,流浪汉知道,你也知道。”
这段文字中提到了莉兹,但重点在于沃霍尔所说的平等,即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所有的可乐都是一样的,我们都能拥有它。同样大众通过莉兹的电影,或是沃霍尔的作品,也都能拥有这位作为电影明星的莉兹。
《十位莉兹》所选择的创作方法是截取摄影图片进行版画复制,模仿工业社会批量流水生产的创造行为。当然,沃霍尔以莉兹为蓝本的作品绝非仅此一个,他以这张图片作为生发点选用不同媒介进行了多种实验。沃霍尔曾经回忆道,当他在创作这些作品时,莉兹正被严重的肺炎所困扰,以至于当时她逢人就说自己快要死掉了。而也正是因为在拍摄《巴特菲尔德八号》时肺部感染严重,有一说法就是第33届奥斯卡唯恐莉兹因此去世而为她颁发了最佳女主角一奖。所以当时沃霍尔所创作的就是这么一位在死亡线上摇摆的女星形象。那么名人系列的背后,沃霍尔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巴特菲尔德八号》对于时代的背景叙述得不够明确,当我们回想起另一部同时期安东尼·奥尼指导的经典电影《红色沙漠》,就不乏想象到当时工业革命带来的那种抑制人性的荒凉景观。抑制的手段来自于机械,沃霍尔则用不断印刷复制将这种机械化、流水线的操作感带入观者眼中。这与西方传统绘画中的“天才”概念截然不同,自文艺复兴时期起,我们便热衷于为艺术家套上“天才”的光环。但沃霍尔并非如此,在他看来,艺术家不再是独特的天才精英,而变身为文化工业的生产者,他们也同样为艺术不断复制生产作品,如同画中的明星一样,他们都被商业符号所取代,个人价值被不断消解。
当然有人会怀疑,沃霍尔的这些创作,看上去是促使这些明星更加出名,或者说更加艺术,为何会说他们的个人价值被消解?当明星介入艺术之时,我们一般会思考,这种行为使明星艺术化,也使艺术明星化。一方面明星借助沃霍尔在艺术界的名气而让自己更加出名,沃霍尔也选择名人创作来使自己受益,实现自己所希望的明星的符号化、概念化。可沃霍尔野心勃勃,如果将《十位莉兹》与沃霍尔的汤罐头、可乐联系起来思考,我们甚至可以说,沃霍尔所希望的不是由此去助长明星的名声,相反,他希望的是去平均这种名声,它们与可口可乐、汤罐头并无二致,它们同样代表了美国上世纪60年代的文化,也同样是被大众所消费的主题。不仅如此,沃霍尔以固定的重复形式削弱了由艺术家之手施加于作品的痕迹,或许一张莉兹表现的是作为电影明星的不朽,但我想十张莉兹着眼表现的是上世纪60年代所独有的机械与冷漠的大众流行现象,重复使得图像上的个人特征逐渐被隐藏、被覆盖,也使得绘画不再是与流行文化划清界限的媒介了,我们关注的不再是图像是如何美丽动人,也不是这种流行文化是如何风靡一时。
我们关注的是这个时代背景所生成的一种图像,以及这种特有的语言习惯。就如同沃霍尔自己所说,可复制的商品是在工业时代对自由与平等的最好馈赠。图像所想表现的是那个时代的一种直觉感受,对观者来说,图像上的莉兹是现代社会每个人的真实写照,如同一面镜子,人们从中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生活的社会。而这个社会就像《楚门的世界》一般,好莱坞幻象蒙蔽了现实观众的双眼,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人们用最廉价的印刷方式平等且自由地获得了虚构的人物,却沉溺于时代的媒体操控,与鲜活的人生渐行渐远。
(责任编辑: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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