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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世界下的复魅

2017-03-24 19:37:51 未知

  2017年3月4日,《天气大战》于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正式开幕。展览展出了瑞典艺术家组合马慈·贝格特(Mats Bigert)、拉瑟·贝格斯特姆(Lars Bergström)(简称B&B)的22组件作品,作品类型涵盖影像、雕塑、装置、文本、摄影等,全方位展示了艺术家对气候问题的思考。本次展览由策展人王凯梅策划。

  “天气问题”对于当今的中国人来说并非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更多是现代化发展下的副作用——雾霾。齐泽克也以中国的雾霾为由大谈生态危机和全球资本主义。无论如何资本不断无止境的扩展和脆弱的生态环境之间的矛盾永远无法调和,一切宣称在资本主义体制下的生态保护都只是以一种貌似美妙的姿态,更可能是一种新产业替代旧产业的说辞,科技升级的美妙借口,最后所消耗的能源其实并没有减少,这多少类似于在艺术展示和消费机制下提出的各种类型的社会批判,在总体上它们对事物的推进和改变作用甚微,却起到了对于社会不满的舒缓作用。纵观全篇齐泽克最后提出一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我们和世界的整体性论述必须转型:

  “不再是一个表达他/她的创造潜能并从他/她周围的环境汲取用之不竭的资源的英雄般的劳动者,而是一个与他/她周围的环境合作,永远在商定一定可容忍限度内的安全与稳定的更加节制、低调的施动者。”

  这一论调和海德格尔对于技术的批判并无二致,技术的世界观是主客体对峙的,现代性的世界其实是人对于环境的压抑,而海德格尔的“在世界中存在”之人却是处于各种相关性中,也就是齐泽克所谓的,应该成为“更加节制、低调的施动者”,他/她并非世界的主人,而是和万物共在的一个存在者而已。这所谓的世界观的转向听上去无疑美好,但毕竟看不到具体操作的可能性,除非资本主义可以结束。

展厅现场

  而今天在西方逐渐流行的低限主义生活美学,节能减碳,垃圾回收,只消费有机食品,绝对的素食主义等等便成为了展现我们对环境和生态关爱的方式,同时也让我们有一种加入了一个巨大的集体项目的错觉,即自我安慰剂,它和在艺术展览中批判社会又有多少的区别呢?

  关于环境保护和生态危机的讨论最后似乎只有一种出路,就是对资本主义的终结。今天在涉及此问题的左翼政治学分析中,这无疑成了一个无解,但永远会被提及的方向。同样大部分关于此问题的左翼艺术家也和齐泽克一般反复回到这一论述之上。瑞典艺术家组合B&B显然不属于此类。

  北欧人对于自然气候的敏感是无可厚非的,不论是极光这样的气象奇观,就是几个月的白昼和几个月的夜晚无疑造成了人们完全不同的对于世界的认知。相对于其他社会的问题,北欧可谓是我们心目中的人间天堂,因此社会关涉性的议题一般不是北欧艺术家的主题,对于资本主义的恨也不如其他地方的艺术家那样表达深刻,他们更多的在思考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当然多少也会在更高的维度上折射出社会历史的存在。

  B&B作为北欧艺术家群体中的一员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一直关注气候问题同人类生存的关系。针对这一主题,只要看一看策展人王凯梅书写和编辑的展览手册,以及最后Sverker Sörlin教授从控制论的角度上展开的艺评,就会得到一个详细的概况。由于这一讨论已经长篇累牍,我在此就不赘述。本人更想从另一些角度来谈他们的作品,比如先从方法论聊起。

展厅现场

  《天气大战》让我想到邱志杰的《邱注上元灯彩图》,这两件作品虽然内容迥异,但形式上多少有一些共同之处。它们大都可以被分为两个部分:叙述部分和道具部分。邱志杰通过对于古画《上元灯彩图》再描摹和演绎,创造出一种他对于历史的新读解,从中衍生出很多不同的雕塑装置作品。B&B虽然没有古画加持,但他们也有一套对于天气的论述,在《天气大战》的记录片中可以表现出来,观众将被带入对三种极端天气的科学探索和艺术体验中:风暴、冰冻和干旱。记录片不仅探讨各种不同的恶劣天气,还讨论了人类从古至今应对天气所发明的各种手段,有些不乏科学,而另一些却充满奇思妙想,如同巫术。艺术家们从中获得启发,同样也衍生出一系列象征主义式的艺术作品。它同样构成了作为叙述的纪录片和作为道具的装置雕塑两部分。无论是对于古画的再演绎还是一本纪录片,它们俩的核心之处均是艺术作品围绕着一个主体叙述展开。

  如果说现代主义是对于叙述的罢黜,后现代和当代则成为了一种新的复魅,故事和神话再次强势回归。形式主义的探索和开拓从对于单一媒体的执着到跨媒介的风潮也已经走得穷途末路了。大家不得不回到故事,取消那种普世性的大叙述,回归个体独特的小故事,每个艺术家不再专注于封闭性,而是充分挖掘自己人生经历中的无限可能,从自身链导世界。世界的多元性和复杂性自此被不断的打开,每一个个体都获得一种自我声称的权力。他们被许诺:人人都是艺术家,人人都应该闪闪发光。因此依附于一个有效的故事展开艺术创作,便成为今天艺术家的工作,而首要的任务就是论证故事的合法性——“凭什么我要展开这段叙述?”。

邱志杰 《邱注上元灯彩图》

  B&B对于科技和自然的关切也并非偶然,他们自有其合法性论证的依据,与天气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他们的父辈:拉瑟·贝格斯特姆的父亲是冰川研究专家,曾经在北极圈以北的冰川做研究;马慈·贝格特的叔叔是研究北极光的科学家。一种耳读目染的成长环境,在北欧的生活经历同样塑造着这样的一种研究倾向。今天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如同B&B一样都在实施类似的跨学科艺术创作,比如我们可以看到艺术跨入各种学科,如人类学、社会学、生物学、政治学、机械学、人工智能……最后当然必须再回归到艺术展示。它们也聚焦各种当下的议题,某些可能非常冷僻。当跨界艺术变成了一种流行时,它也可能迅速转为肤浅的艳俗(Kitsch),成为一种套路。

  在这个过程中,一个成功的艺术家必须要通过跨界开发一种独特的生存经验,他们不能人云亦云,而是不断自我挑战,突破真正的界线。同时作为观众的我们多少期待一种“真诚”和观察世界的“敏锐”。

  海德格尔在30年代就开始强调“诗意”(Dichtung),他所面对的是现代化下理性主义和数学主义的一统天下,“诗意”作为一种异质性力量并非只是廉价的浪漫主义,而是试图超越这一僵死的科学主义“世界图像”,打开其他观看世界的维度。同样当跨学科艺术创作在今天成为流行,它也能变得僵化和套路化。在很多跨界的作品中虽然充满了视听奇观,但最后什么新的维度也没有提供,非常让人遗憾,仿佛只是一场没有灵魂的表演。

  从艺术和科学的跨界来解读《天气大战》对于我来说并非特别有趣,它有一种套路的嫌疑。我觉得它的新视角在于,作品展现出了某种技术时代下的民间文化之变形。它并非在想象力上聚合了科学和艺术,而是在一种历史地理的维度上使得一个个奇思妙想在现代化历程中被展现出来。想象力正是在科学和民间传统的冲突中迸发出来。

纪录片《天气大战》截图

  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在一个世纪前就断言,现代化和科学启蒙开启了某种祛魅(Entzauberung),而相反德国民俗学家Hermann Bausinger在他的《技术世界中的民间文化》(Volkskultur in dertechnischen Welt)中反驳说,民间文化并非就彻底被祛魅了,作为平衡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新的复魅,技术世界成为了其最为得力的辅助。他举例说,日本拥有专门的神社祭拜“石油神”;而在法国原来守护旅行者的圣徒圣克里斯托弗变成了汽车驾驶员的保护偶像;在德国还有在教会圣徒日给农业机械和机动车授予“祝福”的仪式,它无疑这是从传统对于牛马的授予仪式中转变而来的;在中国也存在很多被我们喜闻乐见的民间文化和技术结合的例子。

  没有清楚的科学,也没有明确的宗教迷信,更没有独立的艺术,这样的杂交性、中间态可能才是我们的“现实”和“日常”,这就是B&B在《天气大战》的纪录片中敏锐地展现出来的,他们称其为在民间文化中“暂时的真理”(temporary truth)。记录片向我们展示了,面对恶劣的天气现象在历史中、在各个民族的神话传说中,即使是今天还存在着很多匪夷所思的民间奇怪发明,它们有些消失了,成为一种笑话和传奇,但另一些却进化成类科学的装置,融入到地方的传统仪式中。现在艺术家把它们创造性地改造为艺术作品,并陈列出来。艺术家和科学家这一对原本从巫师中分裂出来的两个形象也在其中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在记录片的最后,B&B发明的“龙卷风转向器”被一对牧场的老夫妇们作为雕塑收藏在自己的院子中,它到底是什么呢?显然它没有任何的实用效果,无法真得使收藏家的住宅脱离龙卷风的肆虐,但无论那究竟是艺术作品,还是一种准宗教的图腾,或是一个机械构件,它都必须依靠每位观众的想象,以及会心的一笑,它仿佛充满了海德格尔所谓的诗意——一种技术世界下的复魅。

(责任编辑:段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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