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家仇浩然在前不久看到一则关于美国一家画廊的访谈，杂志问画廊为什么代理一个中国艺术家时，画廊的回答是：因为我很尊重画廊的中国藏家，同时为了去尊重我的中国藏家，我要代理一个中国的成名艺术家;当然，同时所代理的也是藏家喜欢的艺术家。“我觉得作为一个这样的成名的一个画廊给出这样一个答案的话其实是令我比较失望的。很多画廊都可能说出这句话，但比较难做得到，当然有一个经济和其他客户的考量，同时也有对藏家的考量，但这些原因都会影响到画廊的一个发展方向。”

　　仇浩然所说的是，画廊为了留住一部分他们喜欢的藏家，可以选择迎合藏家的口味，挑选藏家喜欢的艺术家来代理。这样的例子当然也并不少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某位艺术家去了美国哪条街的哪家画廊做了一个展。

豪瑟沃斯画廊主人：伊万•沃斯与曼努埃拉•沃斯夫妇

　　另一则消息是，前段时间有消息说豪瑟沃斯画廊在他们成立25周年之际，决定在中国发力——任命中国人郭慊慊为亚洲发展总监，并表示将把亚洲、尤其是中国作为未来发展的重心。豪瑟沃斯的伊万认为中国的市场潜力不容忽视，原因在于过去的三年中，他们代理的西方艺术家作品在中国备受追捧，他们在中国的艺术品销售额每年都在翻倍。

　　当然，豪瑟沃斯画廊打算涉足亚洲市场并不是偶然，在此之前，他们除了代理欧美艺术家外，早就已中国艺术家有着长期合作关系，比如张恩利。

　　这位“晚到者”声称之前更多是通过参加艺博会的方式与藏家接触，并没有着急在中国开设分店，“我们正在学习中国艺术市场的DNA。如果我们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合作者，我们当然会考虑。”伊万还说，“我们希望中国客户不仅仅只是买家，而会成为我们的伙伴，让我们来帮助他们一起构建他们的收藏。我们希望他们能对艺术家培养一种更长久的兴趣，而不是仅仅把他们看做一张‘购物清单’。”

　　这在今天的艺术界可能已经不是什么太让人惊奇和兴奋的消息了，毕竟在此之前，诸如美国佩斯、韩国阿拉里奥、英国高古轩和白立方等国际知名画廊已经入驻内地或香港，这样的经验已经不算新鲜。

　　值得分析的是，中国艺术品市场在经历过过山车式效应后的今天，豪门画廊的进驻和国内画廊不断往外寻求发展的趋势变得日常。就是当我们不再过多的去关注二级市场的价位时，国际市场化的融合依然在产生着化学效应，这种感觉就像国内的藏家开始频频在一级市场低调买进国外艺术家的作品，而不是去二级市场拿下某件过亿拍品。

　　在成熟市场中，画廊起到发现和培育价值的作用，年轻艺术家们通常会先投靠画廊，耐心创作，打磨技艺，不会急于进入波动剧烈的拍卖市场。一个活跃的画廊业能为整个艺术市场的蓬勃与健康奠定基础。

　　中国艺术品交易量近年来已称鼎世界、各类艺博会如雨后春笋，拍卖市场上常有天价手笔，看似气氛热烈，但过去的十来年中存在的一个巨大问题，就是以画廊为主导的一级艺术市场，受到以拍卖行为主导的二级市场的严重挤压。

　　在过去，中国艺术市场上心态可能表现得更浮躁，画廊未必有长远扶植艺术家的耐心，一些艺术家刚小有所成，就可能绕过画廊直接把作品拿去送拍。藏家们也更愿意去火爆的拍卖现场而非画廊，又因为缺乏独立审美，常常只以艺术家名气作为依据，更像艺术投机而非艺术消费。好就好在，这样的现象在今天几乎已无迹可寻。

　　原因在于吃过亏。早年，国外的Estella基金从中国当代艺术家们手里“搜刮”了一大批作品，假装给艺术家们在国际巡回办展，实际上转手就卖给了阿奎维拉画廊，后者在2008年将这些作品整批上拍香港苏富比，创造了中国当代艺术的价格神话。这次臭名昭著的“甩拍”严重的伤害了一批中国当代艺术家。在那次“甩拍”过后的相当一部分艺术家的市场遭受到巨大的伤害。

　　有时也有尽管签了免拍协议，但也不一定凑效的例子。早年，站台中国画廊也吃过亏。几年前，站台中国带着他们的深度合作艺术家贾蔼力参加了伦敦的鹿腿画廊的一个群展，展览的作品鹿腿画廊当然有其代理权，其中一件贾蔼力2012年的新作经由鹿腿画廊售出，但随后在当年的苏富比秋拍上，这件新作就被以254万港币拍出。而在此之前，站台中国与鹿腿画廊可是签了5年不上拍的销售协议。

　　事情发生后，站台中国的孙宁在微博上郝然写道：“轻信造成由无良国外画廊‘鹿腿’，卖给无良国际炒家，到手就送拍。又一个经验供同仁们借鉴——擦亮眼睛不要迷信所谓‘国际大佬’有些根本不管我们艺术家死活的，捞钱才是他们的目的。合作或销售前一定要摸透他们，做好一切保护自己的前提工作……”

　　而吃过亏的站台中国再也没有和诸如鹿腿这样的国际画廊合作，并且在香港开办了站台中国的分支机构，也常年参加每年的香港巴塞尔艺博会。对于香港的经营，孙宁表示：“站台中国在香港不是去做一个所谓市场上的布局，更多的想法是在未来。我们认为中国当代艺术、新生代的艺术家完全有能力，可以在国际的当代艺术舞台占有一席之地，香港的空间与北京一样，是一个窗口，项目空间，是一个能够交流的空间，我们想通过那样一个空间和平台产生对话，用这种方式推介我们信的东西。”

　　像站台中国这样有着十年或者十年以上经验的画廊在经过最原始的积累阶段后，都面临着开始扩张和更大布局的阶段，比如去年HI艺术中心跑到上海开设了分店，和龙美术馆做起了邻居;北京画廊周期间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在798艺术区开设了第二空间，举办了国内艺术家王玉平的个展，蜂巢当代艺术中心最近也跑到深圳开了一家分店。

蜂巢深圳空间展览现场

　　北京现在画廊也计划要在美国开设分空间以及在北京开设另一家实验性的空间，“我会开一个非常实验性的画廊，是给所有人去玩的画廊，人人都可以给我报方案，我把现在画廊变成一个母画廊，再支持一个新的画廊，这个画廊我决定开在市中心，做一个青年文化式的东西。”

　　此外，还有亚洲艺术中心这两年在上海开办的新空间，主要做非常实验性的当代艺术，对于未来的规划李宜霖表示：“在北京经营的十年，第一个阶段生存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是画廊怎么改变?上海空间，会先进行投入，不盈利也没有关系，我们希望能够通过这个空间办的展览建立新的品牌形象，有助于未来3-5年接触更好的青年艺术家，这是为未来铺路。”

　　而作为北京画廊协会新会长，夏季风表示，“随着国内关税降低至3%，国内画廊无疑将面临来自更多国外画廊的竞争，这其中就会有优胜劣汰，只有提前做好应对准备，才能面对之后更大的挑战。”

亚历克斯·卡茨  《日落》5  布面油画  174.3X487.7cm  2008

　　夏季风所说的挑战并非空穴来风。近两年，国内藏家在购藏西方现当代艺术上表现出极大热情，从年初的香港巴塞尔艺博会，到瑞士巴塞尔，至上海的西岸及ART 021;从格哈德·里希特、米歇尔·波若曼斯、奥斯卡·穆里奥、肖恩·斯库利、亚历克斯·卡茨等艺术家，国内藏家入手了不少重要的西方现当代艺术作品。2016年，以西岸艺博会为代表，国外画廊的参展数量首次超过了国内画廊便是一个信号。

　　国内藏家对西方现当代艺术的补课热情当然只是一个方面，除了艺博会上的销售，不少画廊还为艺术家在中国举办个展，比如与西岸艺博会同期举行的亚历克斯·卡茨个展“西百老汇与春街”，展出了13件作品，得到了许多国内藏家的青睐，开幕当天就有不少作品销售。这一趋势也表明西方画廊对中国市场的重视，这当然包括那些即将进军内地市场的国际画廊。

段建伟作品：  《持剑者》  1998  布面油画  180×110cm

　　毋庸置疑的是，中国的当代艺术还是需要本土画廊去推广，艺术家也需要本土的藏家去支持。在蜂巢艺术中心负责人夏季风看来，中国画廊对本土文化艺术的发展比较了解，对中国的艺术史发展的上下文关系是了如指掌的，因此在对艺术家的选择上更加精准，在艺术史的上下文关系当中会更知道哪些艺术家是很重要的，甚至对一些年轻艺术家的发展方向会有预判。

　　另一个很重要的成分是藏家群体。显然大多数藏家会对本土的画廊机构以及他们推出来的艺术家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的，这种亲近感是跟族性，跟地域性同一个文化背景下，甚至在文化基因上有着共同性，本土的藏家最终会对中国本土艺术家更感兴趣。“从长远的角度，会作为国家或者是汉语文化区域内需要树立的标杆性艺术家。假如从纯粹西方画廊而言，对方是没有这个义务为其他国家树立某种文化标杆的。从市场角度来看或许会做这样的事情。跟中国的艺术家签约意味着艺术家背后有可以共享的藏家资源。”夏季风说到。

　　夏季风还提到，本土与国外的画廊在艺术家签约模式上的差异性，无非是现在中国还没有到出现超级画廊的地步。从画廊经营者来说还需要努力，假如中国画廊将来能够签约国际上很重要的艺术家，也跟西方超级画廊一样做到不可替代的程度，中国画廊的局面会完全不一样。

于林汉  超越疯狂   2016  铅笔绘制于墙面  尺寸可变 

　　“我认为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但事情的发展不是一个行业，或者一家机构能决定和主宰的。跟国家的大环境有关，比如说跟中国经济的崛起，中国的政治在世界影响力的扩大都是有关系的。我们从西方的一些艺术机构或者是艺术家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也不愿意忽视中国这么大的市场影响力，是不愿意丢掉这块市场份额的。

　　对中国画廊业是一个机会。我们也在展开这方面的合作，比如，有一些国外艺术家的合作，已经比较深度了，有的还在商谈的过程当中。除此之外我们合作的中国的艺术家在西方也有非常好的机构在代理他，共同形成的代理机制。西方的市场交给国外的画廊，国内的市场我们自己来做的，这样对艺术家来说也形成了互补，中西方同步推广他的艺术成就。”

　　目前为止，蜂巢当代艺术中心和艺术家都建立稳定的关系，有的展览甚至排到2018年。“段建伟和我们在合作关系是非常稳健的，是非常有计划地在推进展览的项目。徐累老师在海外有代理画廊，国内和我们合作。包括梁铨老师，也是我们合作的非常愉快的，彼此特别信任的艺术家。”

　　“前提是我们知道手头的艺术家多优秀，画廊逐步的通过计划推进，通过自身的能力，使艺术家的艺术成就进入到更大、更具有影响力的平台上，不管是展览、宣传推广还是收藏推广。他们的作品都有重要的美术馆收藏，包括重要藏家的收藏。媒体宣传上，我们不认为已经做的是最好的，但是非常扎实的，非常稳健地往前推进，做的是比较到位的。”夏季风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