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2017年5月2日，民族翰骨——潘天寿诞辰120周年大展在中国美术馆拉开帷幕，是近些年来关于潘天寿的最大型展览，以120件作品呈现了潘天寿的代表巨作、手稿文献和笔墨成就。展览开幕之后，开始至5月3日全天，以“潘天寿与文化自信：潘天寿诞辰120周年学术研讨会”为主题的研讨会召开，对身处新旧激荡与冲突时代潮流中潘天寿先生的一生进行多角度阐述。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范景中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范景中作为研讨会的首位发言嘉宾，谈及了潘天寿特殊时代中的特殊身份——士人画家和学者画家。潘天寿最为众所周知的观点即是在20世纪中国文化受到强势的西方文化影响之时，坚持认为让中国艺术与西方艺术拉开距离，当然并不是完全拒绝西方，他认为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分别是两个世界高峰，他认为中国艺术是世界的。

　　天崩地裂的时代的时代，会塑造怎样的艺术家呢?范景中首先介绍了一个西方的个案——歌德，他处在文艺复兴之后，一个翻天覆地的时代。

　　多少年来，歌德在德国人的心目中，相当于中国的孔子，是奥林匹克宙斯式的人物，是人类修养的集中体现。他重视做人的教养和艺术观念，因为他，让德国的艺术成就在世界上一直名列前茅。

　　范景中首先举了个歌德生活中的故事：在普法战争中，有一次德国人胜了，法国人撤退，当地的居民因为自己的家园受到了破坏而怒气冲冲地殴打那些失败的法国人。但是歌德这时候挺身而出加以阻拦。一个英国画家赶紧拽住歌德劝他说：“你不要这样，他们会连你一起打。”歌德却说：“我宁愿做不义之举，也不愿意让斯文扫地。”歌德的胸怀无限广大，有人问他：“法国人总是欺负我们，你恨不恨法国人?”歌德说：“法国人的教养这么高，我怎么能恨法国人。”

　　歌德说：“人们需要两种东西，一种是宗教，一种是艺术。如果这个人既没有宗教信仰，也没有艺术爱好，一定要给他创造一种环境，让他有宗教，或者有艺术，二者要选择其一。”

　　范景中谈到，在德语国家，艺术的教育就像宗教的教育一样，变成一种宗教的观念，这很像中国文化情境中人们信奉文人画，把文人画看作中国艺术的精髓，烟云过眼，滋养心灵。回望中国美术史，从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到以艺术为生命的宋徽宗，再到乾隆的《石渠宝笈》收藏，无论是怎样的异族文化入主中原，都被强大的中原文化所同化，中华民族的文化不用强调自信，自会有一种同化的力量。无论你有多少甲兵、多少利器，都是无法抵挡的。

　　而这正是潘天寿心中的文化自信，他认为中国文化跟西方文化能够并至双峰的原因，所以他提出了中国文化跟西方文化一样伟大，不要有自卑的心理。也就是在此基础上，他的抱负就是成为集大成者。

民族翰骨——潘天寿诞辰120周年大展现场

潘天寿 《光华旦旦图》  1964年  纸本设色  265x685cm

　　范景中把潘天寿归为士人画家，首先，潘天寿显然不是一个形式主义画家，但他在形式方面却极其敏感，极其倾心勘磨，好像是天命授之，又好像是本能所使，形式在他手里，总是高华灿烂，又总是负载了崭新的意义。

　　“我们从他的形式中能够看到八大、石涛甚至于浙派画家的光彩，有时他的用笔比他们更加雄健更加豪放。可让人神奇的是，他的画面却给人以一种毫不松懈的感觉，同时又有一种细腻的历史感以一种大气深阔的气象磅礴开来。潘天寿决不是在传统中小修小补，而是要继往圣之绝学，开后来之精识。”范景中说，从他早期的画中看到吴昌硕、郑板桥、八大乃至宋代画院画家的身影，潘天寿是一位追溯中国传统的杰出画家，他不会因为一己趣味、偏见和私心去挟制艺术史。从这一点看来，潘天寿的胸怀博大、精深。

　　而从潘天寿后期的作品中，能够明显的看到构图、线条和外来艺术的痕迹。范景中认为，虽然潘天寿提出要与西方拉开距离，但实际上他绝不排斥向西方学习，他的构图和线条都有来自西方的艺术观念。

　　“潘天寿艺术的意义远不止于一些形式上的问题，他不会满足那种游戏遣兴的‘文人画’，他怀有更高的目标：将道德的力量与艺术的质量联系在一起。纵观潘天寿的艺术观念和他的创作活动，我认为，他始终把个人道德修养放在一个比社会伦理更高的位置之上，这正是儒家士人的精义所在。因而，也想借此表达一个自己酝酿已久的观念：潘天寿是学者画家，更是士人画家;就学者画家而言，他是现代的，学院派的，因而也是世界性的，他的画面有种神奇的秩序，就像宇宙论者探索先验的和谐那样，他探索了外延之外的存在;但就士人画家而言，是我更强调的，他不仅用艺术去表达‘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而且他本身就充满了浩然正气。”。范景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