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卫:市场下的孤儿
2017-05-15 10:00:58 杨卫
前几天,艺术家成立邀请我到他位于宋庄兴店村的住所小坐了一会儿。几年没去探望,成立还是老样子,而他的住所也依然如故,过去是破破烂烂,现在还是破破烂烂,其惨淡的景象与今天艺术市场的繁荣完全不成正比。这使我想到了时来运转,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赶上。虽然今天整体的艺术环境相比过去好多了,市场化的春风已经解救了许许多多困境中的艺术家,但在不少人欢喜的背后却仍然还是有着一些人忧愁。成立就是这一部分忧愁的人之一,他跟我说现在又有点揭不开锅了,一句话捅到我心里,令我酸楚,想了很多很多……
成立是我的老朋友,他对艺术的真诚与执着我是知道的。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成立便在兰州与曹勇等人一起试验现代派艺术,可谓是地道的老革命。这一代人现在许多已经功成名就,即便有些没有再继续艺术创作,但也寿终正寝,混迹到了各种各样的文化机构,成了教授副教授、研究员和副研究员之类,惟独只有像成立这样一些舍了一身寡搞现代艺术的人还仍然挣扎在贫困线上,什么也没有得到。这使我不得不感叹命运的不公,同样是靠现代艺术起事,为什么有的人进了朱门,而有的人还落在柴门?是能力问题吗?我想也不尽然。就拿成立来说吧,创作能力是有的,如果追究起来,历史对他的忽略,其实并不在于能力,而是在于权力,是某种文化权力屏蔽了他的探索价值,使他自觉不自觉地走向了边缘。这就像过去的成立活跃在兰州,本就不在中心的视野范围之内,现在的成立又生活在宋庄的底层,被许多人所遗忘一样。成立所坚持的语言探索也一直为潮流所不容。无论是85新潮,还是后89新艺术,都是强调社会的针对性,以观念取胜。这种过分强调观念性的艺术理论将语言的痕迹抹杀掉,虽然推导出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前卫艺术概念,但也无形中助长了功利主义思想,助长了投机主义思维。孰不知在这背后所丧失的恰恰是持之以恒的文化坚守。成力现在所面临的窘迫现实或多或少与他的文化坚守有些关系。我看过成力这些年来的不少作品,一个突出印象就是非常注重语言的探索,非常个人化。比如他花了近十年时间创作完成的《三英战吕布》,就是一个语言探索的典型。他可以在一张画面上对这样一个传统的故事题材不停的转换造型,改变手法,十年如一日的反反复复,其中所渗透的各种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对此,我虽然也不是很赞同,但却能够理解,也始终抱以尊重。在我看来,艺术有着各种各样的方式,既要有识时务的变通方式,同时也要有不识时务的留守方式。总之,艺术需要多元,犹如人生需要有不同的层次来构成一样。
其实,像成立这样留守自己精神园地的艺术家,在中国当代艺术圈里不在少数,光我知道的宋庄就有好几位。比如张褰文、仲泊游等等。以前还有一位冯国栋,现在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他了。但如果不是因为冯国栋积劳成疾,过早的离开人世,大概还是会埋没在宋庄,不为人所知。这是一个悲剧,为什么要等到人去楼空,我们才追忆起他的存在,珍惜起他的价值来呢?为什么不是生前的承认,哪怕是生前的一点点理解,一点点安慰呢?我由此想到我们理论界的评判系统,的确是问题重重。这就像今天大伙儿一股脑的来纪念85,纪念早期中国现代艺术的各种运动,却很少光顾到那些历史的幽暗之处,关心到那些更加隐秘的生命激情一样。这,无疑还是一种功利主义思想在作怪,也是一种假托文化的名义来为市场营销立牌坊。历史的教训早就告诫过我们,那些冠冕堂皇的贞节牌坊背后曾经所埋葬的一切,其实不是别的,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命运。所以,我坚决反对在市场化的条件下来为中国现代艺术立牌坊的作法。因为树立起这样的牌坊只会加剧人们对“朱门酒肉臭”的艳羡,而忽略“路有冻死骨”的真实。
2007.12.24于通州
(责任编辑:张桂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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