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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稿】王兵:我希望用独立电影呈现真实的生活节奏

2017-05-24 21:41:09 房卫

  2017年5月21日至23日,由四方当代美术馆发起的放映计划“山间电影院”邀请到了著名纪录片导演王兵,带来4部影片,分别是《15小时》(2017)、《三姊妹》(2012)、《疯爱》(2013)与《无名者》(2010),通过对这几部的观看与讨论,一窥王兵导演近年创作方法与思想的变化。

  “山间电影院”计划始自2015年,关注国内外实验、艺术电影的新动向,定期推荐优秀的影片并举行相关对谈、讲座。通过对于优秀影片的观看与对话,制造一个讨论空间,去激发不同专业领域人士对于影像艺术的观点,冀图在“山间”这一特定的场所和情境中有所生产。

  此次邀请到的艺术家王兵是中国独立电影工作者,他执导的电影多为纪录片,是全球作者电影及欧洲学界尤为关注的中国电影作者。除此以外,王兵也进行故事片、影像装置、摄影等领域的艺术创作,其拍摄风格是通过纪实的语言、以较为漫长的节奏感呈现生活中的细节与真实。

  影片简介:

  1场《15小时》

▲王兵,15小时,影像装置,2017年(合作机构: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联合出品:第十四届卡塞尔文献展)

  作为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唯一参展中国艺术家,王兵导演的最新影像装置《15小时》已首映于本届文献展的雅典展区,引发了国内外电影、艺术界的广泛关注与讨论。而本次展映是该作品在国内的首次公开呈现。

  《15小时》影像装置拍摄于湖州织里,这里有一万八千多家私营童装加工小厂,常年在这里工作的外来务工人员约有二十多万人。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在此自由地投资经营,凭借着彼此之间的信用,他们采取赊欠和租赁之类的方式灵活经营。这里的工人每天早晨8点开始工作直到夜晚11点,除了中午和傍晚的用餐时间,没有任何间断地工作着。他们的工资以计件的形式来计算,工人与机器联系在一起,高速运转。影片忠实地纪录他们的一天。从早晨8点钟他们起床开始拍摄,用摄像机不间断的完整记录15个小时的生活和工作 。

  第2场《三姊妹》

▲王兵,三姊妹,纪录片,2012年,152分钟

  电影《三姊妹》以纪录片的形式讲述了在云南某个村庄里的三个姐妹生活的故事。

  谈及为何会关注这三个女孩,王兵表示他在2009年拍摄完成一部故事片后,到云南去拜祭已故的作家朋友,在看望完其母亲回程的路上,他偶然遇到了这三个孩子,由于饥饿,王兵到三个女孩家里吃饭,老大英英为他烧了土豆,这一举动感动了王兵。而后在2010年有制片人提出要王兵拍摄一部电影,三个小女孩的形象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第3场《疯爱》

王兵,疯爱,纪录片,2013年,227分钟

  《疯爱》拍摄于中国西南部地区的一所封闭的精神病院,这里常年居住着一百多男性所谓精神病人。大部分人在这所如同铁网的房子里已经居住长达5年至10年时间,平时很少有亲人来探望他们,当然,他们也没有离开这里的自由。

  他们被送进这所病院的原因各不相同,一部分人是患有精神病后杀人,另一部分是打架、喝酒和在社会上流浪的人,其中还有一些人是做了当地政府不高兴的事情后被送进来。

  这些男人的年龄从十八岁到五十岁不等,他们早上起来后吃药、吃饭、然后沿着铁网转圈走路,中午吃完饭后睡觉到下午,晚上吃晚饭后吃药,看电视、睡觉,每天的生活是完全重复着。在这个没有被亲人爱和被女人爱的男人的世界里,他们逐渐相互之间找到了各自向对方索取爱的方式。他们经常相互亲吻和抚摸对方的身体,冷天的夜里人们各自找到能够相互睡在一起的伴侣,来渡过漫长的夜晚。大量的药物使很多人每天都在睡眠中,睡觉是所有人生命中最重的事情。

  第4场《无名者》

王兵,无名者,纪录片,2010年,96分钟

  这部纪录片呈现了一个孤独者每日与艰难生活做斗争的影像,他远离了农村和城市生活,一个人住在洞穴里,仿佛英国的鲁宾逊。他没有希望,或者说他的希望仅是多收几粒玉米,借雨后的泥巴加固窑洞的土墙。对旁观者来说,他是一个绝望的存在,但对他而言,只意味着简单的生存。

  Q&A对话:

  雅昌艺术网:疯爱里的精神病院是完全真实的吗?发生在哪里?

  王兵:是发生在云南的真实事件。我觉得外界应该对精神病人这一群体有了解,于是和很多医院谈判,很多医院拒接了我们,直至找到这家同意让我们拍摄。

  雅昌艺术网:疯爱长约四个小时,素材丰富,你跟拍了多久?是否和精神病人进行深度接触,让他们放松,例如不会躲镜头?

  王兵:我在旁边的社区租了一个房子,从每天上午8点到夜间12点,连续跟拍了两个半月。

  我一般很少去刻意接触,一去就开始拍。精神病人也是人,和普通人相互熟悉的过程一样,他同样需要逐渐了解一个外来的人。我了解他的时候,他也在了解我,在这个过程中建立基本的信任,当这种信任建立之后,拍摄就会变得很自然。

  雅昌艺术网:在拍摄时,你会向精神病人发问,记录下他们的对答吗?

  王兵:我不做这样的事情,在生活中我们不需要每天对别人提问题,除非是一项采访工作,但在生活中却并非日常,所以我更喜欢相处性的一种拍摄方式。

  雅昌艺术网:拍摄过程中你的心情会压抑吗?

  王兵:我并没有。自己要敞开自己,接受他们的心理,否则就无法和他们相处,无法介入其中。不能以“他者”的身份去看待他们,应该愿意去接纳他们,愿意建立一种私人的关系。

  雅昌艺术网:你拍摄的每个人性格气质都不一样。影片一开始,有个男青年绕着走廊跑步,似乎是一种发泄。

  王兵:我把他放在影片的最前面,是希望给观众一种代入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了解这群人。影片中跑步的男孩,刚进精神病院不久,身上还带有外界的、正常人的社会特征。所以我在影片之初拍摄了他,如果一开始让观众看到在精神病院住了很多年的人,观众会产生较大的心理差异。我用他作为引子,让观众逐步地进入到这群人的世界中。

  雅昌艺术网:片中有个病人说了一句:“在这里待久了,就真的变成了精神病人了。”他们有出院的可能吗?

  王兵:他们吃了药会和正常人一样,但是被长期封闭在精神病院中。如果我们外界是抱着旅游者的心态去的,明知自己可以出来,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而他们是把一辈子都投进去了,心理又如何能够接受呢?

  我是在2013年年初开始拍的,16年的时候再去这个精神病院,很多人还都认识我。离开精神病院的,几乎很少,只有影片中那个把自己收拾得特别干净的男孩出院了,我觉得他年纪轻,行为对周围没有破坏性,没有伤害过他人,于是我就去做他家属的工作,没多久他就被接回家了。

  另外一个十八岁的男孩,也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长得很清秀,但却自杀了。结尾处的老头也死了。

  雅昌艺术网:片中的精神病院对待患者简单粗暴,把人像动物一样囚禁。什么样的人会被关进去?片中还是有身份意识的,他们原来的身份有商人、有农民。

  王兵:他们每个人的背景都不同,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群。至于被鉴定为病人的方式也不同,有的是当地医院,有的是家人,我们很难把握这种鉴定。

  雅昌艺术网:他们与外界沟通似乎只有医生来给他们打针,买零食的人从铁栅栏外递东西?

  王兵:差不多,吃饭的时候有一定的自由。家属可以来自由探望。但很多家属对于这群人,差不多觉得他们是累赘,是麻烦,要把他们送走。有的人几十年都没有人来探视过。他们是一群被社会抛弃的人,所以片中有一个镜头,一个人躺在床上唱:“妈妈是心中最美的花”。

  我曾在精神病院门口见到一个家属,他带着很多东西来探望,曾经有一个亲人,十几年前被送到了当地的精神病院,但他在这里和附近别的精神病院并没有找到,他很失落,就把一大堆礼物都留给了我们拍摄的医院。

  雅昌艺术网:除了药物治疗打针,没有其他人性关怀?

  王兵:当地的条件有限,在大多数经济不发达地区,甚至在发达地区,普通家庭很难支付高昂的医护费用。所以社会建立精神病院,是提供一种社会服务,但也是有限的,我觉得我们不能把责任归咎于谁,但现实的状况就是这样。

  雅昌艺术网:你拍摄的角度主要就是走廊,另一个就是除了床之外,没有任何家具的多人寝室。走廊是四方形的,他们似乎永远也走不出来,有一种悲剧意味。

  王兵:医院的结构是三层楼,三楼是男性患者,二楼是女性患者和医生的办公室,由于会涉及女性隐私,就没有拍摄。一楼是在精神病院住得时间比较长的人,人很少。所以主要拍摄地点是在三层,精神病人活动的实际空间就是走廊和房间,没有别的空间。整个精神病院是方形的,铁丝栏把走廊封闭起来,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天井。

  雅昌艺术网:《疯爱》有故事意义上的结局性吗?

  王兵:我很少把后面的素材用在前面,我所呈现的是一种线性的秩序,剪辑也主要是按照时间轴,观众看也不会觉得混乱。从电影角度,也有线性叙述的过程。

放映现场

嘉宾对谈

  雅昌艺术网:爱德华·蒙克曾经说:“世界上根本不需要精神病院,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大的精神病院。”据你所知,在精神病人眼中,是否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而觉得外界的人更混乱与复杂?

  王兵:我认为蒙克所指并非真正的精神病人,而是对世俗的批判和警示,我们在生活逻辑上不可控制,发生了问题。人类也从未按照艺术的方式去生活,我们并非天使。蒙克的指涉是具有整体性的,而不是指所有人都有精神病。

  我们为什么不能更加理智地去思考问题?我不做这样的假设,所以还是在特定的人群范围内考虑这样的主题,看待精神病院内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与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在处不同的分割状态下,他们是如何生活的?他们的生命消耗,时间消耗是怎样的?我只想谈这个问题。

  雅昌艺术网:除了《疯爱》,这次的“山中电影院”计划还放映了《15时》《三姐妹》、《无名者》,你很观众底层社会的苦难吗?拍摄此类影片是否强调一种社会介入?

  王兵:碰到了这样的人物,就去拍,也没有什么刻意。当我们用心地去了解一群人,真正走进某一些人的时候,他们也许并非我们所想象。我觉得自己是观察者,把自己观察到的东西呈现出来,很少介入,除了劝一个男孩的家属把他接回家。

  雅昌艺术网:你拍电影是否倾向于利用漫长的时间性?

  王兵:对我来说,我希望片子有真实的生活节奏,而并非通过不断地剪辑,告诉人们某个故事,我希望给观众留出很大的开放空间,让他们自己感知。所以我倾向于完整而纪实,不带有个人化的判断,不需要解说,不需要旁白,我喜欢这样的风格。

  雅昌艺术网:选择拍摄哪些人群、表现哪些镜头本身也是一种主观的选择性。

  王兵:选择就会有主观性,我们感知世界这一过程本身就是主观的,不能因此就推翻了所有的客观性,否则世界就没有任何客观性可循。在拍摄中,我们不可避免地要使用摄影机,用人的思维去讲述,但这个思维有另一个层面的客观性,不能被另一种主观所消灭。

  雅昌艺术网:谢谢。

(责任编辑: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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