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6月，张辉先生《明式家具图案研究》出版刚刚三个月，在你们从出版人、评论家、读者或家具制造者角度，充分审视了这本书，并各自发表了意见之后，我要从一个业余书店老板的角度，向张辉先生道一声谢。熟悉雅尚典藏书屋的朋友或许要会心一笑。这个以经营古典家具和古玩类图书为主的小书店，自营业以来，已在房租都赚不回来的亏损之路上连续蹒跚了四年，因为张辉这本书才算改变命运，今年4、5月份都挣回了租金，而且略有盈余。5月20号，当我又一次与故宫出版社联系再进一批书时，出版社老师回答：卖完了，正在组织加印。

　　恐怕不光我没想到，连张辉先生本人也不会想到，这本书能卖得这么快，这么好。书籍版权页上是2017年3月版，实际上市已到4月中旬，5月中旬售磬。短短一个月，第一次印刷的就没了，得承认这是个“神速度”，尤其在这个人们痴迷手机屏幕而远离字纸的年代。

　　张辉此书什么地方这么有魅力，赢来读者如此追捧?

　　几天前，在重庆开家具厂的东阳人陈宝华来京办事，跟我说：“张辉老师的书我一口气读完了，对我很有帮助。我要求我们厂做设计、搞雕刻的都认真读读这本书，我觉得他们读后会有提高。”

　　“为什么这么说?”我感兴趣地问。

　　“因为这几年我们买到的书大部分都只有家具图片，没多少文字。内行都知道，光凭看图做家具是远远不够的，图片只能满足你基本的模仿，没法帮助你理解家具的精神内涵整体韵味。”陈宝华说，“我们既然说好的家具有人文历史内涵，有工艺含量和艺术品味儿，一般的从业者也好，消费者也好，光看图片他能‘看’出这些东西吗?肯定不能，那就应该有高人指点，张老师就承担了这个高人角色。”

　　另一位经营古董家具的老板，爱读书，读到兴奋处爱在书上勾勾画画，留下批语。他把《明式家具图案研究》拿到手后，兴奋得读一夜了，还在不少页面文字下画满横线。次日一大早，打电话给作者：“您这书对我太有用了，以前交流老家具，好多纹饰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常常讲得模棱两可，最后莫衷一是。现在有了您这书，省了许多口舌。”

　　噢，这道理很容易懂的。如果只是看家具图片，或看家具实物外观，而少了行家对图片和外观元素进行背景诠释，我们往往只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说白了，张辉《明式家具图案研究》解决的正是所以然的问题。首先，此书图片足够丰富，不仅囊括了我们通常所见重要图录和文献中的代表性明式家具纹饰图案，而且收入了伍炳亮、杨波等业内大咖收藏的明式家具作为研究实例和解释对象。更重要的是，张辉凭借自己多年潜心研究的工夫，写下的诠释文字尤为丰富。当你不懂的时候，往往是照葫芦画瓢，做出的家具大都流于匠气;只有懂得了，领会了形外之意，才能谈塑造家具的神韵。而传统家具的要旨，正在其神韵。

　　这或许正是有些家具厂家一下子要买二三十本的原因。

　　有不少人拿到《明式家具图案研究》后私下里感叹：“写这么一本书，得花多少工夫，坐多久的冷板凳啊!”我想，这是有良心的感叹。据我所知，张辉先生集十数年研究明清家具的心得体会，光撰写这本书就花了整整五年时间。由于有花粉过敏症，每年八至十月他都得南下广东避开北方过敏源，所有重要的资料都要来回随身搬家。今年四五月份我多次邀请他帮我签名售书，期间时不时要改约，因为医生也要跟他约时间做腰椎推拿按摩，治疗他久坐收获的“职业病”。

　　时至今日，张先生每天在键盘前坐下，仍要忍受病痛之苦。在不少出版商热衷“攒书”，一两个月能出一本厚书的时代，认真写书是桩苦差使。张辉先生也因此让我倍加感佩。

　　而《明式家具图案研究》除解决了人人关心的“所以然”这个大问题外，另一难能可贵之处，正是整本书体现出来的作者那股认真劲儿。其实早在十余年前我就领教了张先生的认真和执著，2005年我经人介绍采访他，为某财经杂志写一篇“传统家具收藏要领”，张辉认真领我看了他的每一件家具藏品，对重要器型一一详加解释，而且把家具收藏放在瓷器、字画、玉器等门类背景下对比，指出家具收藏仍处在一个洼地，升值空间仍然很大。事后的市场走向完全印证了他的话。采访他那天我带了位摄影记者，那哥们悄悄跟我埋怨张先生：“这人挺不耐烦的，我们听他讲几句，拍几张照片就够了。他滔滔不绝大半天，把时间都耽误了。这些旧家具有什么好讲的!”

　　摄影记者和我都没想到，采访张先生后接下来的十年，中国传统家具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对中国收藏、拍卖、整个家具制造产业会有如此影响。

　　细读《明式家具图案研究》会发现，张辉在此书中做了一件以前的著述者从未做过的事，那就是“将明式家具上人人习以为常的图案纹饰进行系统的考证，并形成自我一系的解释系统，进而阐述明式家具制作的背景和当时的社会场景”。从方法论角度讲，张辉拥有别的著作家没有的优势，他是山东大学考古学专业科班出身，在借鉴历史人类学、图像学、考古学、历史学的规范和方法上，应是熟门熟路。其中当然也有文化比较学的印记。他把明式家具上的图案纹饰梳理为五大类，以综合方法进行关照和深入解析，证据确切，说理缜密，满篇流动着学术自信。对于喜欢刨根问底的读者，读张辉先生的书不光可以增加识见，而且能获得阅读的乐趣。

　　据了解，张辉在完成此书后，目前又应故宫出版社之约，每天附案赶写《明式家具形制演变研究》一书，已进入最后的修改整理阶段。从书名看，应与上一本是一个学术系列，自然了，也同样令人期待。

　　2013年9月我曾随同张德祥、海岩、马未都三位先生到故宫看家具，马先生专门随身带着一个美国产的强光手电，说是夜里打开能照亮两公里外，由此似可看出一个行内人在工具运用上的老辣。在建福宫一扇大屏风前，我看到三位先生借着手电强光，半跪半趴在屏风下，细细察看纹饰图案，场面颇为动人。

　　如果说之前的明清家具类书籍，在传统家具尤其是明式家具研究方面，已经给我们准备了一些照亮那些老家具的手电，那么《明式家具图案研究》的问世，无疑让我们手中又多出了一束可资借助的强光。也许在若干年后，这部书的厚重感和指导价值会愈加显露出来。

　　蔡之岳简介：

　　蔡之岳 1970年生于河南，中国文化报家居文化顾问，《中国文化报》《中国企业报》《北京青年报》《法制晚报》等媒体特约撰稿人。

　　张辉简介：

　　毕业于山东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先后任职河北省博物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后，在北京多家出版社任策划组稿编辑，并创建北京紫都苑图书发行公司。著有《曾国藩之谜》（经济日报出版社），整理《曾国藩全集》（中国致公出版社）、《中国通史》（中国档案出版社）、《中国名画全集》（京华出版社）、《古董收藏价格书系》（远方出版社）等著作。从2000年开始，从事明清家具、文玩古董收藏和研究，现为三家专业艺术媒体专栏作家。将考古学、人类学、图像学、历史学之方法论引入家具研究。2017年出版《明式家具图案研究》，故宫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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