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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澂琐记:临嵩洛访碑“廿四图”之重新排定

2017-07-03 09:09:20 陈郁

  《愙斋临黄小松司马嵩洛访碑廿四图》一厚册,前耑首一开有吴湖帆民国甲戌(1934)墨笔题跋,并“廿四图”篇目排序:“开元寺,等慈寺,轩辕,少林寺,少室石阙,嵩阳书院,开母石阙,中岳庙,石淙,会善寺,嵩岳寺,白马寺,龙门山,伊阙,奉先寺,香山,邙山,太行秋色,老君洞,小石山房,缑山,平等寺,大觉寺,晋碑”。内页实际装帧顺序除“老君洞”与“小石山房”前后位置互换外,其余与此排序完全一致。

  民国六年(1917)上海有正书局珂罗版印本也是如此:“廿四图”的顺序与现裱本一致,与吴湖帆篇目排序亦仅“老君洞”与“小石山房”此一处前后互置。虽然那时首末尚无吴湖帆跋语,但此册一直存藏于吴家,相信是吴氏借与狄平子氏制版印刷的。

  据上揭吴湖帆跋曰:“黄秋盦游嵩岳,作四十八图,以纪所得石刻及游踪也。復有嵩洛访碑记一卷,余尝得旧抄本细读之。今嵩洛岱麓访碑图二册,各廿四帧,俱藏吴兴庞氏虚斋。此本为先愙斋公手临嵩洛廿四图,并翁阁学对题及各家题字悉为摹写,逼似真本无异,即各家印章亦以朱砂钩摹,此亦自古画家临摹之所未有者也。昔米南宫摹写二王帖,所谓以镫取影,无丝毫之失,恐亦未能逼真若此。前年余曾携此册至庞氏,与黄氏原本对勘,观者咸诧神奇云。甲戌(1934)冬日补记目录”。

  显然,吴湖帆“补记目录”是为了力求忠实于黄易访碑的“足迹”,而且他相信他自己做到了,故有大段跋语以志。有理由相信,现裱本或经吴湖帆之手重新装裱,故现“廿四图”顺序是当年吴湖帆排定的。自此而后,此册“廿四图”顺序几十年来一直未变,是为吴湖帆时原状。

  由上跋而知,吴湖帆“补记目录”是起源于两件事:一是“黄秋盦......復有嵩洛访碑记一卷,余尝得旧抄本细读之”;另一是“前年余曾携此册至庞氏,与黄氏原本对勘”。我们先说说第一件事。

  据此册末尾最后一开“晋碑”所载黄易跋:“嘉庆元年(1796)九月,自开封至嵩洛,十月经怀庆卫辉东还,往返四十日,得碑四百余种,游屐所经者成此廿四图,以志快幸”。当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黄易致书赵魏谈及此事,稍许详尽:“弟于七月赴丰县,八月杪携拓工二人由开封、汜水、荥阳、巩县、偃师至嵩山,住山中十日。又至洛阳,游龙门,住六日,与偃师王大令秋塍、武虚谷盘桓极畅。龙门古刻甚多,觅工尽力广拓,初欲拓二分,继因日促碑多,止拓一分。归由孟县、卫辉返洛,往还四十日,得碑四百余种,可谓快事”(《故宫藏黄易尺牍研究》),又言:“弟一路得碑绘成访碑二十四图”(同上)。十二月二十五日黄易致书陈灿亦言此事:“弟游嵩洛得碑极多,画成二十四图,明年春仲登泰山又当绘图,带回与良友快观,何如?”(同上)

  黄易《嵩洛访碑日记》记载的就是这段旅程,只是“日记”和“图记”各有侧重。如册后何绍基咸丰七年(1857)诗跋曰:“竹朋世仁兄前辈见示《黄小松嵩岳访碑廿四图》,适于梁矩亭同年处见《嵩岳访碑日记》,互有异同。访碑月日,日记详之;得碑始末,则图记缕悉”。由于“图记”黄易原本和吴大澂临本次序均有错乱,我们不妨依照“日记”重新走一下黄易当年访碑之路,与“图记”无关的内容从略。

  黄易《嵩洛访碑日记》,咸丰甲寅(1854)南海伍氏据黄氏稿本刊行,编入《粤雅堂丛书》。“日记”自九月六日始,十月七日止。与“图记”,即“廿四图”,有关的具体旅程是:九月六日,相国寺;九月七日,开元寺;九月八日,等慈寺;九月十日,轩辕、少林寺;九月十一日,少室石阙;九月十三日,嵩阳书院、开母石阙、中岳庙;九月十四日,石淙;九月十五日,会善寺;九月十六日,中岳庙;九月十七日,嵩阳书院;九月十八日,缑山;九月十九日,小石山房;九月二十日,平等寺、白马寺;九月二十一日,龙门山、老君洞;九月二十二日,大觉寺;九月二十三日,奉先寺;九月二十四日,香山;九月二十五日,伊阙;九月二十八日,小石山房;九月二十八日,邙山;九月三十日,太行秋色;十月四日,晋碑。

  其中,九月六日相国寺,“图记”无图,但第一开“开元寺”黄氏对题有述。有些地方黄易不止到过一次:有时往返经过,如二十日和二十七日两次过白马寺;个别因天气原因退而“再游”,如十三日游过嵩阳书院,十七日原打算“游老君洞,大风扬沙至谷口而返,再游嵩阳书院”;即使不存在天气之类的原因,个别地方也会“再游”,如十三日到过中岳庙,十六日又“再游”;当然个别地方黄易主动两次前往,如十九日和二十八日两次到武氏小石山房。只言片语再次提到之地更多。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廿四图”黄易对题亦重要,因此,我们不仅要将“图记”之图与“日记”之志比照,还要对照每一图黄氏之题跋内容,以确定绘图与日志之两两相合。依此标准,“白马寺”访碑拓碑当在二十日,“嵩阳书院”之图当在十三日,“中岳庙”亦在十三日。至于两过小石山房,“日记”内容所志均详实,且均跋于“图记”,故“小石山房”之图排序于后为宜。有个例外是,“嵩岳寺”访碑图及题跋内容“拓大证禅师碑”云云,“日记”中阙如。因嵩岳寺在嵩山,游嵩岳寺,拓大证禅师等碑,时间应在十八日离开嵩山至缑山之前,故“嵩岳寺”置于“会善寺”之后、“缑山”之前或为宜。

  由此我们重新排定“廿四图”前后顺序为:开元寺,等慈寺,轩辕,少林寺,少室石阙,嵩阳书院,开母石阙,中岳庙,石淙,会善寺,嵩岳寺,缑山,平等寺,白马寺,龙门山,老君洞,大觉寺,奉先寺,香山,伊阙,小石山房,邙山,太行秋色,晋碑。这次原色原大影印即以此为准。

  说过黄易《嵩洛访碑日记》与吴大澂临本“廿四图”两相对照这事,并依照“日记”将“图记”重新排序后,再来看看吴湖帆所说的第二件事,即他曾携此册至庞莱臣处与黄易原本对勘之事。经检吴氏《丑簃日记》,那一年存稿极其简略,此事阙如。吴氏其它文字亦未寻见有关此事的记载。虽然黄易原本现存于世,藏北京故宫博物院,可无福缘以观。经了解,此本多次展览及拍照印刷,“廿四图”已拆成散页,现状次序已与“日记”大相径庭。

  经查此本以前曾三次出版:一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珂罗版印本,宣纸筒子页线装,“廿四图”顺序是:开母石阙,少林寺,石淙,开元寺,轩辕,少室石阙,等慈寺,中岳庙,嵩阳书院,会善寺,嵩岳寺,白马寺,龙门山,伊阙,奉先寺,香山,邙山,太行秋色,老君洞,小石山房,缑山,平等寺,大觉寺,晋碑。

  其二,二〇〇〇年版《中国古代书画图目》第二十三册,“廿四图”选刊二十三开,依次是:白马寺,邙山,石淙,缑山,平等寺,香山,大觉寺,奉先寺,伊阙,少林寺,嵩岳寺,开元寺,龙门山,轩辕,中岳庙,嵩阳书院,开母石阙,少室石阙,等慈寺,太行秋色,会善寺,老君洞,晋碑。阙如:小石山房。

  其三,二〇一〇年版《蓬莱宿约:故宫藏黄易汉魏碑刻特集》所载,“廿四图”顺序是:平等寺,轩辕,大觉寺,嵩阳书院,中岳庙,少室石阙,开元寺,太行秋色,少林寺,石淙,开母石阙,会善寺,白马寺,嵩岳寺,伊阙,龙门山,香山,奉先寺,邙山,老君洞,平等寺,缑山,晋碑,小石山房。

  显然,目前黄易原本“廿四图”的顺序,包括三次出版的顺序,很紊乱,一次一个样,已无任何比照意义了。实际上,费念慈在光绪己丑年(1889)得到黄易原本时,即对其进行了重新装裱,见册首费念慈题签:“己丑(1889)四月廿四日得于京师,越岁重装题记”。相信吴大澂当年是按此临摹的。此时或许原顺序已有变化,除非费氏参考了黄易的“日记”。也可以料想到,原本在庞莱臣处时状况亦如此,亦即当年吴湖帆所见者,尽管当时“廿四图”的顺序究竟如何已无从知晓。但或可知的是,其“廿四图”的顺序与黄易访碑的“足迹”有出入,故吴湖帆“细读”“日记”的旧抄本后,那年他携之去庞莱臣处“与黄氏原本对勘”,除了“咸诧神奇”吴大澂的临摹,或许吴湖帆还看到了顺序上的偏差,故两年后还念念不忘“补记目录”以志。

  良有意思的是,黄易原本归费念慈之前,为李佐贤石泉书屋收藏时,上揭册后何绍基跋语就提及自己将“日记”与“图记”互勘,并揭示两者之“异同”在于“访碑”与“得碑”之详略,虽言语之间未涉及“廿四图”顺序。更有意思的是,册后所载几乎与何绍基诗跋同时、祁寯藻自称“书于子贞太史诗后为发一笑”之题诗,其所志“访碑图”顺序竟与“日记”惊人一致:开元寺,轩辕,少林寺,少室石阙,嵩阳书院(汉柏),开母石阙,中岳庙(岳祠),石淙,缑山,小石山房,白马寺,龙门山,香山,邙山,太行秋色。当然因诗词体裁所限,“廿四图”祁寯藻并未一一咏唱到。难道祁寯藻也像何绍基那样认真阅读了“日记”?

  江南吴氏世家旧藏《愙斋临黄小松司马嵩洛访碑廿四图》,历经波折、几经转辗于二〇一三年终归嘉树堂,将之原色原大精印出来一直是敝人的愿望,也是金石书画同好之诉求与期盼。今趁此影印机会,对印本廿四图顺序进行了重新调整、排序,不知是否更忠实于小松司马当年的“足迹”耶?

  附记:本文为嘉树堂影印本前言,此处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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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林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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