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应邀参加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举办的《中国文化的精神》主题“文化沙龙”，并做即席演讲，文本根据现场录音资料整理。

　　戴卓群：刚才大家说到无印良品，我们知道瑞典有宜家家居，日本出现无印良品，我觉得更多的不是说这个品牌本身策划的怎样好。我们知道宜家家居继承了极简主义的美学思潮，他把整个极简主义的美学系统传导到商业系统里面去了。现在他背后有很强大的，就是我们今天谈的文化精神的支撑，这是一整套的知识系统和审美系统，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业规划、品牌理念。包括日本的无印良品，大家知道在亚洲的当代文化里有一个日本的物派，日本的物派艺术是今天的亚洲当代文化格局里面，真正可以获得世界性影响的一个艺术流派。

　　我觉得无印良品更多是把代表东方朴素美学典型的物派艺术的精髓，传导到商业领域、设计领域、传导到它自身的品牌领域。如果说这是一个品牌策划，我们都知道，无印良品的标榜就是不讲品牌、不讲标签，但是最后它所有传导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很强大的品牌和标签，因为背后有一个非常深厚的文化根基在里面。

　　郭培女士说到时尚，可能目前服装领域对于花样翻新的要求已经白热化，你不断地需要寻求新的东西，这种疲于奔命的背后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怎么去看待“创新”这个词汇。今天的中国人大谈创新，国家号召，全民创新，但我常常不愿意用“创新”这个词汇，我觉得更合适的表述方式应该是“更新”，因为更新是建立在文化的价值基础上面，你有一个价值的更新。如果仅仅是形式上不断地机变，不能算是真正的创新，因为形式总是会穷尽的。

　　刚才各位老师也谈到一些关键词，比如说东方与西方、传统与当代。我们在今天这个语境里面谈这些词汇，可能也有一些思辨，自古以来，我们的文化中贯穿着对“极而反”这一道理的认知。我们中国人今天把当下文化区分为传统与当代是一个伪命题，今天被定义为创痛艺术的那些东西，各种美协也好画院也好，充其量是“官样艺术”，只能是一个过往传统的借尸还魂。我们说明清是传统、宋元是传统、隋唐是传统，如果在今天的当代文化系统里面还在谈当下的传统艺术，那么这个传统是很可笑的。

　　还有东方与西方的关系。我们经常把传统与当代、东方与西方的关系对立起来，这也是我们今天要思考的问题。可能我们今天面对的更多是中国性，比如说中国文化的精神。我们在当下中国的语境中讲现代性，而不是东方和西方的关系、冲突。因为我们国家经历过一个很长时间的全盘西化的过程，这不是简单的东方文化更优越还是西方文化更优越的问题，只是一个阶段性强势和弱势的关系。可能在这个一百年的时间段上，我们东方文化是站在弱势的位置、西方文化站在强势的位置;可能接下来多少年的时间内弱势变成强势，强势变成弱势。刚才王老师的话给我很多的启发，当我们站在文化的原点上看待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们就不会把事物看成非此即彼、极端的关系。

　　因为我是从事当代艺术的，当代艺术以前被称为前卫艺术、新潮艺术，更迫切地面对到什么是中国性和什么是当代性的难题?因为当代艺术这个前30年，是文化冲突最剧烈的一个领域，它的全盘西化最彻底也最决绝。80年代思想解放的浪潮中，当代艺术始终是走在文化最前沿的一个领域，它也面临更多的指责和诟病，说今天的当代艺术家是一个西方的国际化艺术的翻版、是西方艺术形态的翻版，不可否认，在某种层面上确实存在这个问题。我们早期不断引进各种思潮、各种流派、逐个上演一遍。其实这里面有创新吗?我们的艺术界不断地在压缩这个时间段，觉得这个文化在创新。但实际上我们今天再回头看的话，某些创新完全摒弃自身文化的根基、没有中国性在里面，它就是山寨的。我们觉得自己在创新，但实际上是山寨了别人一直在沿贯线索上往前推进的工作。所以，可能“创新”这个词对于我们今天来说，需要有一个新的理解和新的解读。

　　刚才也谈到了关于中国文化输出和文化影响，我觉得文化输出和文化影响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不是说我们需要文化输出就可以文化输出。我们今天花了很多的钱到美国去推广中国的电影、到全世界各地去推广中国的儒学。这种影响力不是说我想改变这个行业、我想改造这个格局、改造这种文化影响力就可以了，更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钱了，砸很多钱去推广、去打广告硬塞给人家就可以的。可能更多还是每个人回归到自己的工作里面去，比如说王老师在古琴方面、武老师对于书法，每个人在自己的工作线上做得最好，那么这个世界就会有改变，文化的创造力和影响力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