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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文涛的探索

2017-07-20 15:37:27 未知

柴文涛
  抽象绘画在中国是后起之物,中国艺术家不得不在西方抽象艺术充分开垦过的领域再次启程。但曾经肥沃的土地,经过数十年的勤勉耕种,很难保证它的肥力不退化。可见,从事抽象绘画创作之艰难。然而,艰难从来阻挡不了雄心勃勃的艺术家。柴文涛义无反顾地扎进这个领域,劳作多年,他的抽象绘画逐渐结出丰硕诱人的果实。 
  柴文涛的职业是室内设计师,这个职业和绘画保持着尴尬的距离:不远不近。即便如此,也绝非每个人轻易就可以跨越界限,我们分明看到无数设计师与绘画渐行渐远,互不通音讯,好像行走在两个世界的人。室内设计,必须考虑客户的需求,始终是为他者服务的营生;绘画,尤其是抽象绘画,更多是表达自我的媒介,是为自己再造一个和惯常秩序迥异,与实用价值无关的世界。令人惊喜的是,柴文涛以其坚韧的意志,丰富的想象力,精湛的技艺,在室内设计和抽象绘画之间游刃有余,自由穿梭。室内设计并未束缚他的才情,相反成了他隐秘的驱动力。当他不得不在室内设计考虑实用和美观,他不羁的激情就必须投注在抽象绘画中,这仿佛是一种补偿。设计里的每一分碍手碍脚,就驱使他在抽象绘画里更加大胆地大展拳脚。设计和抽象绘画,对他而言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补关系。室内设计师对画家而言,不是最理想的职业,但也不是最糟糕的。设计是促进,还是阻碍绘画,这不是绝对的,更重要的在于个人的才情,以及自我调试的能力。显而易见,柴文涛具备这样的能力,因此才能在设计的重重包围中突围,直逼抽象绘画的核心。
  经历二十世纪艺术变革的洗礼后,绘画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旧日世界。绘画与自然的关系,与具体形象的关系,再也难以像过去那样如此直接相关。摆脱了对写实要求的唯唯诺诺,绘画也迎来了一种解放。绘画的法则,如果还存在,如果还没有随着“上帝已死”而死,也一定是随着隐遁在更深层更晦暗的世界。唯有智慧和热情的艺术家,才能再次将其显现。
  杰夫•沃尔曾宣称:“我的作品没有一件不用经历艺术史的动荡就可以完成。”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个艺术家的高标自许,但从侧面透露出当代艺术中的某种生发机制。
  在数码技术的扫描之下,之前的所有艺术作品,都成为一个新的图像数据库,供人任意使用。当面对几十个世纪人类艺术创作的遗存,你仿佛置身于一片由图像构成的汪洋大海,不见边际,令人惊骇。于是,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书写属于他个人版本的艺术史,否则他将被无数的艺术图像压迫得喘不过气来。艺术家所受压迫最惨重,他的反抗也越暴烈。他每次一出手,就深陷在艺术史的上下文里,他更期待从这样的天罗地网中挣脱。他期待自己的每件作品,都是一种刷新和重新定位,必定会让秩序重新排列。就此意义而言,当代艺术家无不在经历杰夫•沃尔所言的“艺术史的动荡”,只不过是以或隐秘或明显的方式对艺术史的象征秩序进行回应。柴文涛自有其回应之道。
  一开始,柴文涛和大多数年轻画家一样,也经历过一个比较清晰的写实阶段,打下了造型的基础。但他并未沉迷在写实绘画里,他很快就走向了抽象绘画的创作,尽管其中曾经有几年时间游荡在写实和抽象之间。这种游荡,恰恰让他更好地感知写实和抽象二者间的通约性:表现力。写实和抽象之间,就形式而言,或许分野巨大,但追求效果却是一致的,都是追求强烈的表现力。通过色彩和线条,块面的组合,形成特殊的形象和韵律,打动观看者。
  柴文涛也曾创作过极其优美的画作,例如《月亮井-蒲公英-种子》。单从名字而言,就极富诗意。轻柔的氛围,宁谧的几何色块,恰到好处的明暗对比,使人印象深刻。这幅画成了他系列作品里反差极大的一张,是他作品里的异类。但从这张作品,便已经能够察觉柴文涛的敏感和娴熟。他具备适应、转换、捕捉、表达各种情境的能力,这就意味着他有极其开阔的路径,而不囿于某种单调的技术表达。
  柴文涛更常见的是另一类作品:色彩浓重,线条和面目“粗犷狰狞”的抽象绘画。
  当德波预言的景观社会成为现实,我们已被过度丰盛的图像所包围缠绕。艺术,尤其是绘画艺术,还要在这个景观社会里继续幸存,它就不得不其他图像一起竞争,甚至相互之间爆发战争。抽象绘画需要更强有力的表达,更旺盛的生命力,才能吸引观者的一次次凝视。这或许是柴文涛近年来的抽象绘画愈发暴烈的原因所在。他用绘画回应自身所处的世界。
  柴文涛的抽象绘画,并非全然抛弃了形象,而是将形象变得模糊,变得面目不清。相对于这个视觉时代的流畅快速,他选择了将某些图像抛离和锁定,把它们从清晰的场景和情境里剥落。即便你还能够看出他画了一只鸟,一个人之类的,但你无法从中识读出一个情节紧凑的故事。它们只不过是某部模糊的戏剧里的一个瞬间。这就是对流动的叙事的抵抗,这样的图像总是让人难以轻易使用,它并不讨好观众,更不强迫观众。正因为这种抵抗解读的姿态,反而会诱惑着观看者参与其中,就像揭秘解谜一样。每个人的想象力都得到释放和排练,柴文涛的绘画只是训练的道具,他并不把持着解释权。任何人在它的绘画面前,都可以想象力自由地取用加工成新的场景。就画面的形象本身,还可看出柴文涛对各种流行文化的吸取和挪用,极其典型的是涂鸦。涂鸦本是一种亚文化图像,将它移植在抽象画中,对它的提炼,使它也获得了更加有力的位置。抽象画对其吸收,看重的是其色彩表现力,以及它对大众的反应,尤其是它反叛的角色;抽象画发展到后现代主义时期,必须正视流行文化的传播,再也不是之前现代主义的精英文化高高在上的姿态。柴文涛非常熟悉现代主义以来的抽象绘画,以及涂鸦,他在两种图像之间的嫁接与拼合,令其创作更加鲜活生猛。
  柴文涛曾无比热烈地拥抱西方现代主义遗产。我们仍旧可以从他的抽象绘画中看出一些西方大师的印记。而在《蓝色斗篷》《一个秘密》《第二天》《强盗言辞》可以看到保罗•克利的色彩技巧,以浅淡的颜色为主,以细线勾勒成形。在柴文涛近期的几乎所有作品中,都能看到几何形的色块。显然,这和抽象绘画的先驱们的图式有关。几何形色块,打破了再现的秩序。几何体只是几何体,它只自我指涉,而不指涉外物。同时几何形又有着整齐,匀称的韵致,在画面中占有显眼的空间,它平衡了整个画面。柴文涛抽象画中的看似纷乱涌动的线条,正与安静镇定的几何色块形成对比,二者之间在力量的不同分布和走向上取得了和谐,动静相融于同一幅画面中。
  对柴文涛的绘画创作轨迹梳理一遍后,会发现他的画面中最突出的是色彩之浓烈,笔触的厚重,以及造型之想象力。抽象绘画固然是对写实绘画传统的反叛,但并非完全放弃了所有技法和构成原则。相反,技法应该更加大胆,而构成原则却必须内化在个人技巧里,在看似凌乱无序中抽绎出秩序井然。当柴文涛将一层一层的油彩,涂抹在纸上或画布上,油彩的浓重,仿佛拥有了重量,画面立即变成了立体状。正因为其浓重的笔触,使人感受到立体主义拼贴画的效果。当笔触的力量延伸,仿佛要触及观者,观者正是因用眼睛观看,而欲触摸画面,他的心灵也被触动。柴文涛正是用画笔去触摸世界,触摸他者,在貌似狂乱的节奏里,他用画笔为个人在狂乱的世界里找到平衡。而观众观画,就成为身体之间的对话,彼此触摸。在纷乱的线和色块,莫可名状的图像里,我们再一次变成天真的顽童,我们也想拿起画笔去涂抹,涂抹这个世界。
  浓烈的色彩,狂舞的线条组合成所有的神秘图像,内蕴着柴文涛的生命激情。也恰恰是生命激情,为柴文涛带来那些丰厚的抽象绘画。抽象绘画需要的是柴文涛整个生命的滋养,在他一次次看似漫不经心的涂抹中,一个独特的世界为柴文涛而诞生。那个世界神秘莫测,拥有我们这贫乏世界里所匮乏的奇幻和瑰丽的想象。

(责任编辑:李文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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