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亚杰睡得很累，而且噩梦不断。他梦见自己踽踽独行在一片黑暗而荒凉的原野上，惊恐地发现远处闪烁着几片蓝色的光，像鬼火，又像狼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伸手到大衣口袋里摸索，似乎在找打火机。因为他听说，狼是怕火的，他想点燃一堆篝火吓走它们，也给自己壮壮胆。遗憾的是，他没找到打火机。正当他手足无措时，“咣当”一声巨响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原来是列车临时停车。列车重新开动后，他又沉沉睡去。后来的梦没有先前那么惊险，仍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让他感到心神不定。

　　一抹朝阳透过列车车窗投射在亚杰脸上，睡眼惺忪的他感到了一丝暖意。他慵懒地揉揉眼睛，眺望窗外，一轮红日已经升起，湛蓝的天空下炊烟袅袅，一个牧人挥动着马鞭一颠一颠地行走在空旷的原野上，一群羊儿正低头啃食着沾满露珠的青草。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应当到蒙古国了。

　　果然，当列车停在蒙古国一个小站时，一个他听过却从未见过的场面出现了：车窗外，一群蒙古人、俄罗斯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早早等候在月台上，车刚停稳，便急不可耐地敲起车窗玻璃，示意车里的人打开车窗。当车窗打开时，他们便将毛皮大衣、帽子、皮靴、伏特加等塞进车厢。而交换标准对中国人来说，也是十分划算。例如，一小盒“绿箭”口香糖可换一个大面包，一个人足可吃三四天；一双“回力”球鞋可换一件皮大衣；一条牛仔裤可换一顶皮帽子；一瓶二锅头可换一瓶伏特加，甚至小工艺品及水果、蔬菜都可用来交换……交易可以是以物易物，也可以用卢布结算，双方一面连说带比划地讨价还价，一面盯着计算器上数字的变化，像到了一个热火朝天的自由市场。当开车铃声响起、列车即将启动时，“自由市场”一下乱了套：因为很多交易尚未完成，急着讨钱的，回收物品的，你争我抢，面红耳赤，骂声一片。

　　“如果把当时的场面拍下来会很生动的，一定能得摄影大奖。”亚杰暗忖。

　　后来，亚杰也从看热闹的局外人变成了交易者。尤其到了苏联境内，他脑子里蹦出很多问号：作为世界上两个超级大国之一，为什么苏联在发展重工业和国防工业的同时，食品和轻工产品如此短缺和滞后？为什么有些东西在国内那么便宜，在这儿这么紧俏？为什么在国内价格昂贵的裘皮服装，在这儿这么便宜？还有，俄罗斯的少男少女那么漂亮，尤其乌克兰女孩，白皙的皮肤、蓝色的眼睛、魔鬼的身材，简直令人着迷。可是换东西时，那种渴望的、乞求的眼神，却显得一点儿也不高贵、不可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