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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明:痛快人的痛快画

2017-08-10 10:32:04 李路明

  张月明是个痛快人。

  这绝对不是我根据“画如其人”的金科玉律做出的推论,因我认识他人远比认识他的画要早。我认识月明的时间并不长,记得在去年省美代会时,大伙儿趁开会期间抽空去一地参观。候车之际,见不远处有一堆人在热闹。那一堆灰调调中有一亮色,亮色似乎在打着哈哈说什么笑话,弄得周围的灰调调也都在兴奋。亮色引起了我的兴趣,便向身边人打问:“那小孩是谁?”不晓问话声未落,身边便齐齐地响起一阵嘻笑声。我很是茫然。有好心人便告我:他还小孩?他至少要遥遥地领先你十年不少的。他叫张月明。他是省群众艺术馆的。当下心里便恨恨地想:谁叫这小子要着那花哨衣裳,打那痛快手势呢?恨恨地想毕便也断定这叫张月明的人不用说是个痛快人。于是,暗暗记下了张月明这名字。

  后来,由于各自大概总有些各自认为“伟大”的事情要忙,一直没得进一步交往的功夫。有时,在一些美术界躲不开的集会中,常碰见他。见面时,他总是大声大气地吆喝着,用力地拍拍你的肩膀用力地拉拉你的手,尔后彼此喧哗上几句,又匆匆地去忙各自的去。尽管匆匆,每次见着他,总在心底浮出一种欢愉感,这大约是他为人痛快的缘故罢。又每次见面的欢愉之余,便思量什么时候可见见他的画呢?

  偶然的有那么一天,在肖沛苍先生的办公室里见到一张人物肖像,不同一般,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便向沛苍先生打问:此画为何人所做。答曰:张月明。那画儿画风痛快,色彩挥洒得极慷慨激昂,如同月明一样。于是想,大约有的痛快人免不了画的是些痛快画,这“画如其人”的原则也不是可全盘否定的。有的时候还是很兑现的。

  此后不久,因有位朋友要拜访他,邀我也同去。我想他那肯定会有些好东西让人瞧瞧的。去了,果然如愿以偿,不但结结实实地放了一通海水,也结结实实地看了一道画儿。那画的确值得去一看。就是他随便地画在随便什么纸片上的黑白画,也很有那么一股子随意的味道,那么一派迷迷离离、恍恍惚惚的美。光是他画中那满目痛快淋漓的笔触,就叫我好好地满足了一回。

  若在那种新纪实类型的作品中,去寻笔触的意味几乎没有意义(因它的意义已在笔触之上,当然这是另一个须专门家们去讨论的问题)。但在月明的画中,笔触却是忽视不得的。我认为恰因了这笔触已外化着他生命对对象的感受与心理情绪,内蕴着他的人格和个性,笔触本身成了一有机生命体,也就自有了它独立不倚的价值。我在月明画的笔触中确确感受到一种全然感性的来自生命本体的冲动,一种扑面而来的生命热量。他对我说过:“我只凭自个的情感去画,我只信这个!”看来月明是尼采的酒神精神爱好者无疑了。也看来作为画家的月明,他生命的辉灿时刻不在他个展的开幕式上,而在画室中面对他的模特儿挥洒之时。

  正如是,他的感觉始终好。这确是难得。也正如是,他一丁点也不想用他的画说服别个去信奉什么。他一心一意想的是忠实自己,说自己想说要说非说不可的话。

  月明作画时相信他的直觉,而觉得理性于他画画无什么益处,理性对于目前新起的画家已是一极大的诱惑,看了月明的画便觉得,楚人的后裔似乎是可以拒绝这诱惑的。也是的,东西文化、内容与形式之类的纯思辨问题对于理论家,不用说是一种创作的好材料;但对于画家的画,是没有多大意思的。作为一个画家,直觉才是第一重要的,至高至上的。而一旦有了过多的理性,便会麻木了直觉,使生命能量的解放成为了一个问题,那创造画面时的深刻快乐要求画家的本能去作用而不要求思辨与推理。且我以为,对于能显现自然智慧无限可能悝的艺术而言,任何理性的把握都是有限的、无生命的。直觉才可提供给艺术表现以无限之可能,与那活脱脱的生命。因绘画不同于文学的,是它更尊重人的本能、而不去服从社会的指令,因此它更有着超越时代的可能性。

  这样,在艺术中,人性才是自由的,痛快才是真痛快!

  张月明的画,潇潇洒洒,痛痛快快。且又不是痛快得无边了去。在那酣畅处又见其形体结构的有“法”。这形体结构的有“法”,当然不是记述性的求外在形的准确,而是将形体当做一种结构来处理画面。他杷自身的情绪与对象形体的内在关系,揉做一块,所以形体从物象的常态中脱出也是理所当然的。看来他对光与影似乎兴趣小大,热情满腔地关切的是形与色的完美结合。于是乎,畅快的笔触中又见出颇具刚性的画面内结构。

  很显然的,月明的画初初看上去,是极简洁的、极概括的;待仔仔细细瞧去,又觉其感觉是细腻的,是丰富的;形的摆布包括色调的处理都值得观者嚼巴嚼巴。也难怪他能在简洁的造型中又不雷同,一张张距离拉得很开。

  还有他每张画不是用那十年磨一剑的功夫做出来的。都是即兴地完成的。这就要求他在瞬间不加思索地抓住形进行画面结构的穿插。这也是他直觉把幄画面的能力。功劳是不好算在理性思考头上的。

  无疑月明既是个色彩家又是个构图家。

  但严格地讲起,他当是个肖像画家,一个以女性肖像为母题的画家。为什么做如此选择?我不晓得、也没好好想过。我只在这些非主题性的肖像画中感觉到这么一点:那淋漓尽兴的笔触与非常态的刚性的形体结构似乎与他所表现的年青女娃们有那么点距离。看来他在女娃娃们身上觉悟并感受到一种力度、一种坚实。这是很有意思的。在雌性中见出雄性的力量,见出雄性的美,似乎也是他独特的感悟。至少在我所知道的画家中是如此。想起他曾说:“我画画是在画我自个。”那么说月明是在不同的女性身上常常发现自己的不同影子、从不同的对象上感受与体验到自身的莫测变幻了。难怪先哲要断言:“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这又使我记起那意国的米开朗基罗,他也有如此的感受,譬如其《晨》与《夜》的女人体雕刻和《创世纪》壁画中的女人体就很明显。不过米氏的这种感受正如我一朋友所结论,源自于他人本思想中的英雄主义;而月明这种感受我以为却是源自于他生命本身的灵性的自然性。

  前者是理性的,后者是感性的。这又是不一样的。

  张月明喜欢读书,且读的又不光是与绘事有关的书。他的书好多,令我也颇眼红。书堆中尤显眼的是那些记着哲人们的一些奇想的书。月明好书又好的多是哲学书,奇怪的很,他却没有去在自己的作品中向别人灌输某种观念。可见月明是会读书。不过,不知他读过怀特海的《科学与近代世界》么,我看他个展前言中有这么句话:“我着意追求过程中的一种自由、不愿被最后的结果所束缚。”勾起我兴致的是他强调过程,我想他若读过老怀的书,定会与他的文化哲学的核心观念一见如故。

 

 

  月明显然也不把绘画作品当做一个无生命的物质体,而是把绘画作品本身看做有机生命体的。作为有机生命体的过程,也就是生命的生命过程,当然是十分要紧的。如此说来, 月明所追求的过程则是生命本身所进行的一种持续的创造活动。

  其实生命是不好理解的,作为生命的过程更是不好理解的。所以我只晓得月明所指的“过程”不但是一种生命的持续创造过程,也是一个创造生命的过程;它向我表明他自己的生命是可以通过这过程化做作品的生命的。因此,过程又是一种生命实在。再这中间去追去自由,也就是追求生命的自由。所以月明不去画面上说教,而沉迷于绘画过程本身的神秘魅力,在沉醉中他把他的生命放进色彩与笔触中,创出一个又一个新的生命——作品。可见这么个过程又是一个何等痛快的过程。

  有了这一点,对于月明和他的画,的确也足够了,难怪他要表明他对过程最后的形成态兴趣不大,对目的也漠不关心。因这过程本身已是他的目的了。

  他的画画得痛快,这再不用多说。 只是我似乎又在那痛快中感觉出那么点点忧郁。这怕不是中国人的国民性中的“中庸”所致,而当是他的敏感气质使之然。因他生来是个痛快人,则免不了痛恨那些生有小鸡肠子的人,这样生活也就免不了回报给他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活得不是那么太痛快。看来,痛快人的痛快画于不痛快还是有缘分的。别的我不敢肯定,这点却是无疑的。其实,他的画有那么点子忧郁,也是蛮好的一份调味品。

  他还有那么点子不痛快,就是尽管他摆弄了二十余年的画笔,可真正能画画的日子并不多。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他连画光辉形象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能自由地画自己想画的画了。难怪他这么个痛快人也有伤感的时候。

  个展前不久,当我向他恭喜个展即将开办时,他却黯黯然说:“嗐,人到中年了,才头一回办个展,有么子好高兴的。”我心中顿时也黯黯然起来,也是的,若碰上个好时候, 他怕远不止办这一回个展了。

  今天,好时候已到。至少他现在可以痛快地去画他的痛快画了,我相信他从今以后会有好多的机会去开第二回个展第三回个展……

  看来,前景还是辉灿灿一片的。

  如果月明想到这一点,他画中渗出的那点忧郁调子怕会云散雾开的。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于他的画而言。

  1986年11月4日晚二稿于长沙窑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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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洪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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