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滕菲:砥砺重生和正年轻的“当代首饰”
2017-08-30 07:38:31 张桂森
滕菲
1987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的滕菲,于1990年前往柏林艺术大学学习。五年的德国经历给予滕菲的艺术以开放、自由的外在形态与内在严谨、充满哲学意味的思辨性。正是在德国,滕菲发现了首饰艺术这个在当时国内完全没有人了解,却充满了各种可能性的领域。1995年,从柏林回到中央美术学院任教的滕菲于学院首先开设以“材料实验”为主的课程,并在积淀七年之后的2002年,将“当代首饰”真正带入中国——这粒种子在滕菲主持创建的中央美院首饰设计专业终于落地生根。
从1995年算起至2017年,二十余年过去了。今年春季,艺术家滕菲以同名作品《梅香》为展览命名的当代首饰展在今格艺术中心开幕,此次展览也是滕菲继2011年个展“寸.光阴 Ctrl+S”之后,近五年思考的片段呈现。
“梅香”象征砥砺后的重生,滕菲从未将“人”视作抽象的符号或者概念,个体生命的价值在情感的作用下获得尊重与珍视,艺术家用自己的创作枝蔓向每一份内心深处潜藏着的记忆和情感生出善意的邀约。
滕菲 梅香
在滕菲这里,首饰从来都是其个体生命与思考轨迹的真实记录,同时作为中国“当代首饰”的倡导与推进者,又为首饰艺术筑建了一片任由艺术家自由驰骋的创作场域。“从1988《那个夏天》对两个生命的纪念,到《40日记》自然灾害对生命威胁的档案,直至2017最终完成《梅香》在灰烬中的重生,她们同为项饰,佩戴上都有很强的仪式感,虽形态迥异而内在却都关乎生命;她们貌似凄艳、婉约亦优雅出场,却实在隐匿着对生命丝丝相扣的觉知,对生与死无常变幻的彻悟。她们是精神中抽象出来的一斑,是一次次情感跌宕过后的沉淀。”
将“材料实验”作为首饰艺术的创作入口,二十年前滕菲这一自觉的选择,无意间将随后发生的中国“当代首饰”置入当代艺术“共时性”的结构之中。可以说,中国的“当代首饰”自发声的那刻起便从未处于自说自话的真空中,她与当代艺术历史并行且互为观照。在今天,如何定义首饰、定义首饰与人的关系,以及它作为与人关系最为紧密的佩戴物,如何在创作、佩戴和观看之间寻找到更多的可能性,作为一个指向历史、当下、文化、社会、人类、哲学等不同领域与维度的敏锐的发问者,滕菲将问题抛出,而我们从她的艺术中或可见微知著。
《梅香》展览现场,滕菲为观众导览
在当下的中国,这个当代艺术疲态初显的时刻,再去回顾多年前滕菲选择的这条孤独的创作路径,却因这份选择的孤独与从未被打扰而将“当代首饰”的成长轨迹衬托得越发清晰与坚定。滕菲与她的首饰艺术实践是一个传统意义上不曾有过的案例。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滕菲与她的“当代首饰”将会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历史中最值得研究的宝藏。
作为艺术家的滕菲是孤独的,可身为一位首饰艺术的导师,滕菲又是丰饶的,在将近二十年的播撒与浇灌中,一大批带着首饰艺术创作基因的年轻人在这片土地上开花成熟,又接着落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他们将会决定未来中国“当代首饰”的面貌与格局。如艺术家滕菲所言,要发出的是“自己真实、准确的声音……”,“为受众对首饰艺术的观看呈现别样的可能”。
滕菲 一寸光阴(金)(2011)
滕菲 一寸光阴(玉)(2011)
滕菲 一寸光阴(2017)
雅昌艺术网:首先从当代首饰的概念上为我们做一个普及,如何与首饰设计做一个区分?
滕菲:通常我们做设计时,有一点什么元素,就把它设计成了一个东西再做成实物,当然还要具体到为谁设计,尺寸怎么样,这些因素可能都要在里面细化和落实,设计的工作就完成了。举一个我自己的作品为例可能会比较清晰地来说明这个问题。例如“一寸光阴”这件作品,是我2011年时在偏锋艺术中心个展呈现的作品,作品实际上从最开始的构思是从摄影开始的,光影的拍摄,拍摄以后我提取了里面的一些光斑的形态,尔后做了一个项链。对我来说,项链做完以后它只是过程中的一部分,还没有完成,它对我而言是一个工具,我拿了这样做出来的一个项圈我给任何一个人来玩儿,让你自己来做一个属于自己的光阴,量身订做,让每个人都获得一片自己的光阴。你可以去抛洒、把玩,最后定一个形态,我可以从这里面提炼出来为你设计这一片光阴。因为每个人组合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不同的,这里面一环扣一环本身是一个很不确定的东西,那个项链就可以达到为每一个个体做一片光阴。太阳是收集不起来的,但是可以通过光照这样一种方式把光阴收纳到你自己的囊中。那是用一个皮质做的很细的带子,不是一般首饰佩戴,而是挎在身上,随身带走。这时,我的这个作品才算是完成。我觉得这里面不仅仅是设计,还包括有互动行为,展示现场还有装置,这些都是有温度的,它带来的视觉效果和呈现的形态已经不是一件首饰了,可能还有更多延展出去的一种可能性。当然在当代首饰里还有别的一些创作可能是很观念的,比如我的学生吴冕的作品。
雅昌艺术网:我印象深刻的还有刘骁老师的作品。
滕菲:他们几个都很有代表性,都是从观念出发思考一个问题,这样的作品比较有代表性,都是从首饰进入,最后落点不是真的非要在首饰上,有的走的很远。刘骁的作品有可以戴的部分和不可戴的部分,呈现出首饰金、金首饰这方面的思考,告诉你这堆灰里可以提炼出黄金就是一枚小戒指的量,他在考量和思考当今设计是首饰金还是金首饰,这样的一些问题上的思考,还有论文,这个东西传统的首饰设计还是有区别的。
刘骁《米•石》
雅昌艺术网:在国内,这方面展览其实不多。在国外是一个怎样的情况?
滕菲:基数和质量而言,国外相对较多,由于他们的历史的原因,一直在发展,但也不是所有的国家,欧美其实相对来说有几个比较发达,像德国、荷兰,包括英国,这几个国家对这一方面的关注度和成就还是比较突出的。
雅昌艺术网:会有专门做这一块的画廊或者什么机构吗?
滕菲:比如荷兰有一个Gallery Marzee首饰廊,2012年我做“十年有声”这个活动的研讨会时,邀请过他们,这些首饰廊有一些是家族式的,类似博物馆式的,因为收藏的东西和他接触的东西都是国际性的,这种类型会比较多,有的空间很小,但是做的东西品质特别高。比如荷兰这个国家自身对这个文化方面投入和关注度特别强,所以推动了这个事情一直是这样能够做得这么到位的,他们大概有两三家是特别有口碑的。比如像Gallery Marzee经常会举行一些国际性的大奖给毕业生或者是给一些成熟的艺术家,都是非常系统化的。东欧国家有他们自己的面貌,一直在传统首饰珠宝的脉络上一点点发展到今天,已经走的很远了,而在中国,这些肯定还没完全开始。
雅昌艺术网:您1995年从柏林回到国内任教,首先是从“材料实验”开始的?
滕菲:开始时是材料实验课,更多是对材料审美研究上启发人的创造力,包括还有动手能力,这几个心脑手的关联性,是从这个点开始的。那个时候跟首饰还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因为那个时候时机和条件也相对还不成熟,一直到2002年,才有了专业的课程和工作室。
雅昌艺术网:您为什么坚持落在首饰这个门类上呢?
滕菲:从国外回来就是想做首饰这件事情,但是回来的时候中国的现状还不成熟,自身的发展没有到很强烈需求的时候,所以说时机不成熟。一开始我没有提这个东西,到了六七年以后你觉得可以了,而且这种社会需求也不断地呼声越来越强烈的时候,还是希望看到有不同的东西出现,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尝试一下,也得到学校非常的支持,就开始把这个事情一点点做起来了。
滕菲 一片云彩
雅昌艺术网:这是在什么时候?
滕菲:应该是2000年前后,真正做首饰课程是在2002年,这时我已经策划了第一个首饰展,那时是中央美院设计系好像做了一个“新资源”的活动,在那个活动里面我也策划了一个展览,请了国外的首饰艺术家,人不多,那时请了四五位艺术家,其中就有皮特-斯库比(Peter Skubic),那个时候他才60几岁。
雅昌艺术网:现在80几岁了。
滕菲:他也是欧美的首饰史上历史级的人物,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当时就把他请过来,后来在2012年“十年有声”的时候又请过来一次,挺感慨的。当时是这么开始做的,应该说展览的起点很高,我记得五个人,两个是奥地利的,但是他是德国人,然后有三个是澳大利亚的,非常国际化。当时的展览也是想不同的视觉样式和风格的东西,让它呈现一个小而精的展览,是在中央美院校尉胡同的陈列馆,老美院的一层,那个展览当时影响也特别大。当时楼上还有几个展览,因为这个东西对大家来说也从来没见过,反响特别好。从那个时候开始一步步走过来,到2012年又有了这么一个活动,我没有做更多的欧美首饰史的介绍和引入,只是做一个展览而已,大家就看到了,我们也做了研讨会。那个时候我记得在研讨会上有人就问皮特-斯库比你怎么养活自己?做这个东西有人买吗?他说:我不需要,你可以不要来找我。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大艺术家了,那个时候也60多岁了,是有头有脸的人,的确对他来说,经济、生活不是一个困扰他的问题,所以他这样选择。可能对相对年轻的人来说就可能还要兼顾一些东西。
雅昌艺术网:“当代首饰”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形式的概念,大概是从什么时候明确起来的呢?
滕菲:叫法和称谓是跟整体社会的接受度和认知度的这种变化有关的。如果在90年代那个时候你来提当代首饰,好像有点儿脱节,那个时候连当代艺术的概念都没有。慢慢的大家习惯用“当代”这个词汇,当代首饰也就自然而然形成了,其实只是媒介切入点不一样而已,和绘画、装置其实没有区别,最重要的是诉说和要达到的功效或者是起的作用是一样的。
滕菲 心经
雅昌艺术网:首饰一直会被认为是“有用”的,装饰或者商业方面的作用,在强调当代首饰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门类的时候,其实应该是溢出的那一部分,艺术性是“无用”的那个部分,对吗?
滕菲:对,如果落点是在艺术上,我觉得就是这么一件事情,他在做这么一件事情。再换一个说法,我要告诉那些这么去解读这些作品的人,其实什么“有用”,什么是“能用”?对精神层面的作用也是一种功用,而且在今天是非常有必要的,绘画艺术,装置艺术,观念艺术都在起这样一种功效,所以还是“有用”的,今天我们更要倡导所谓的“无用”。
雅昌艺术网:现在国际上有一些什么样的当代首饰类奖项?
滕菲:英国有一个“收藏”,德国有一个“首饰”,每年都有一个展期,进入这个展览本身就是一种奖励。因为能进入的艺术家很少,他们都是选择有代表性的。这给学生们搭建了非常好的平台,起步就很高,其实我被邀请过好几次,自己都没有精力,所以都没有来得及去,我比较自豪的是学生里面已经有好几个进入了德国的首饰展,刘骁是第一个进入的,这就像是首饰界的盛会一样,世界各地的人都会去那儿,风向标级的展览。巴塞罗那还有一个,中文音我不会说,巴塞罗那的展也是连续都有学生入选,我们这儿出去的有孙捷、刘骁,都获得过大奖。
孙捷《花样年华》
雅昌艺术网:目前除了展览和学院教育,是否还缺少一些当代首饰繁荣发展的土壤?
滕菲:就是一个系统。这个平台是要有的,未来我会想要做一个当代首饰博物馆这样的机构或者这么一个平台,让真正热爱首饰艺术、当代首饰的年轻艺术家、设计师有这么一个有归属感的地方或平台。这个是我一直觉得比较缺憾的一件事情,因为我自己能力有限,要建立这么一套系统实在有难度。
雅昌艺术网:博物馆?
滕菲:对,有这样的想法。相关的奖项也是在这样一个结构里面生成,我一直在说当代首饰史,从十年前就开始编写,到了今天逐渐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成型,跟这个事件相关的人都会在时间里留下痕迹。写史其实不是为了立传,而是让这个行业或门类被更系统的介绍和熟知、认可。
(责任编辑:张桂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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