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讲人介绍：

　　陈奕名（雅昌艺术网副总编）：雅昌艺术网副总编，北京大学社会学硕士，曾任《三联生活周刊》记者;2012年加入雅昌，涉足艺术界。后创立自媒体“非典型佛教徒”，涉猎艺术、市场与时评，杂而不精。

陈奕名：雅昌艺术网副总编

　　导语：

　　在传统的当代艺术市场中，画廊和拍卖行分属一级和二级市场。前者负责培育、推介艺术家并销售其作品，后者则聚焦于艺术品的市场交易。在当下的国内艺术品市场及博览会中，一、二级市场相互渗透，二者的界限逐渐模糊。随着近些年艺术博览会和拍卖市场规模的不断扩展，我们又面临哪些新契机与挑战?UCCA邀请保利拍卖执行董事赵旭、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章锐副教授和雅昌艺术网副总编陈奕名针对“二级市场的一级化趋势”的话题展开对话，共同探讨艺术品流通市场的动向，以及当代艺术一、二级市场的不同使命和价值。

　　主题：二级市场的一级化趋势

　　第三部分：二级市场一级化——横向拓展与纵向深耕

　　陈弈名：刚从荷兰回来，我开始想去香港Basel，结果后来放弃这个计划了，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体能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大家知道香港Basel有多少家画廊吗?239家，我刚去了荷兰TEFAF，有269家画廊，荷兰TEFAF大概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我当时花了一天时间没走完，这个对我的体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香港Basel我之所以放弃这个计划因为香港Basel除了有239家画廊之外，还有243个中国艺术家的作品，而且其中大概有30个中国艺术家是由超过3家艺术机构代理的，而且今年打的是所谓泛亚洲化的一个牌，结果整个日韩的甚至说东南亚艺术全会在Basel出现，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体量的博览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香港Basel艺博会

　　我给大家看几条消息，除了有瑞士的Basel，有香港Basel，有迈阿密Basel，今年TEFAF也宣布了一个新的消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在纽约要新增两家TEFAF纽约，我们会发现一个巨大的全球化产业链的建立，就是刚才章锐老师说整个艺博会已经不是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它是一个1.5级市场。它已经走向了一个新的全球化的趋势。

　　同时艺博会在这种全球化趋势之外，还有一个小的向区域化发展，我们知道艺术登录新加坡，今年会在8月有雅加达的一个艺博会，包括中东的迪拜有很多小型的区域型艺博会。因为在市场上这些区域型的艺术开始热火起来，整个我们的艺博会就像前些年的拍卖行一样，开始把它的分支机构开到了全球各地，这个时候我们说它不仅仅是一个一级市场的概念了，这个时候我们说整个一个艺博会的概念是一个对体力和精力，刚才我们说是扫货，就如同我在保利或者是嘉德去看一场预展的时候，在国际饭店或者说在四季酒店那种几层的过程是一样的，那对我来说就是刚才章锐老师用一夜情和找真爱的这个比喻，我觉得很形象。

　　但是我们即使再看一看整个拍卖市场，拍卖市场其实从我们媒体角度来说，它吸引了更多媒体的关注，因为它有天价，大家都记得刘益谦先生购买那个莫迪里阿尼10个亿，大家一听10个亿，这个数字让我们瞬间就兴奋起来，当然艺术圈的人可能会关注艺术，但是对于艺术圈之外的人关注的是什么?关注的是天价、关注的是数字、关注的是财富，所以像胡润、福布斯，很多大的财富榜其实都会跟我们有联系，这个时候我们看到整个这样一个拍卖会想起天价。

刘益谦购买的莫迪里阿尼《裸女》

　　但实际上我们要关注到一个拍卖会这两年的新趋势，大家看到第一条就是苏富比伦敦他在搞一个最低估价值有500镑，最终这个成交价不到1000镑这个作品，其实相当于我们在画廊买一个纸本的作品，不贵，这个时候我们发现伦敦苏富比在干这个事，在中国大家想想赵总走了，去年的时候保利搞了一个艺术节，在山水文园，跟一个地产商合作了一个巨大的其实有点儿像博览会的一个形式，这个时候他们做买得起的艺术节，中国大量的买得起的艺术节，包括北京荣宝在两三年前就开始卖很多青年艺术家的作品，直接上拍，这个时候我们发现很多艺术家直接面对市场的方式是二级市场，二级市场是在深耕从国际到国内。

　　而且去年的时候佳士得在上海搞了场fesopen，他其实卖的也是很多青年艺术家作品，今年佳士得在Basel期间也在搞，你会发现很多拍卖行包括苏富比在香港的空间，保利在香港有空间，然后佳士得在香港有空间，你会发现整个拍卖行其实开了大量的空间在挤压一级市场的空间，我们所谓一级市场是画廊，刚才章锐老师说塔斯特里，但是中国当代艺术从1992年红门画廊到现在超不过30年，20多年的一个经历，它没有可能跟当代艺术、当代艺术家们有那么强烈的绑定关系，共同成长的这种积累，这个时候其实二级市场去挤压一级市场的这种空间是一个应有的趋势。

红门画廊

　　我们回溯一下艺术品的所谓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观念是怎么来的?

　　我们可能对一级市场、二级市场有一个巨大的误解也好和区分也好，因为它从进入市场来，很多人炒股票，反正我玩一些股票，股票是二级市场，但是大家知道股票一级市场是什么?一级市场是大量的投资公司、投行、基金公司在里面，一级市场在一个做IPO上市之前，他没有公开发售之前的切分，刚才赵总说种桃子、摘桃子、卖桃子，其实在股票的时候，真正的大的投资就是在一级市场玩儿的，我们小的公司散户才去看大盘，每天买个5万、10万的股票，觉得自己很兴奋，而在股票的一级市场中，大家玩的是几十亿的资金在投资一家公司，这个是他作为一个发行市场、交易市场的区分。而回到一级市场呢?一个画廊作为一级市场非常小，拉里高古轩他做得这么多年很大，他做到大概一年10亿美金大概有100几十亿人民币这样的一个交易额，但是我们可以看看苏富比、看看佳士得，他们针对的客户是谁?

　　真正的一级市场他们在培养藏家，不管塔斯特里也好，还是高古轩也好，还是我们798这么多大中小型的画廊也好，在培养藏家，这种藏家其实在培养的过程中他们是从小到大，从不懂艺术到爱好艺术到收藏艺术。这个过程其实画廊需要一个很长时间的精力，尤其在中国需要一个相对较低的门槛，你上来就直接给他拿一个100万的作品，我估计100万很多人都吓走了，这个时候画廊他其实应该针对的是更小的一些藏家，更新的藏家，但是现在我们不是，整个我们看到拍卖行在拍天价，所有的天价全出现在拍卖行，就是说的公众的关注度。

拍卖会

　　大的藏家，包括刘益谦先生、王中军、王健林都在海外的拍卖行买东西，他作为一种财富的标榜，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全球战略的考量。在这个过程中，大的藏家浮在整个二级市场中，而中小藏家需要一级市场去培育的时候，他其实是一个跟我们传统的金融市场的这种受众是一个倒置的关系，所以其实我们说针对高端投资人和终端的消费者是一个跟传统意义上金融市场的一级和二级区分反而是倒挂的关系。

　　具体到中国，中国其实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就是刚才举塔斯特里也好，因为我刚刚从欧洲回来，我看到大量的欧洲的中产阶级是买东西的，我们的画廊去向中产阶级推销一幅现代艺术作品的时候，可能有个几万欧大概几十万块钱人民币，或者说再便宜一点几千、上万欧这样的一个艺术消费品，我在法国有几个朋友，他们家里面最多的一个人买了40几幅画，他不是学艺术史的，结果他两三辈人一直在买，他的房间大概有六个，每个房间挂两幅，后来他家里还藏了很多，有抽象的，有具象的，我问他你为什么买?他说从50年前我的父亲就在买，我的祖父也在买，他认为艺术品是一个必须的消费品。

　　但是中国呢?我有一个大学同学他做房地产做了十年，现在大概年薪在150-200万之间，去年他刚刚在望京花了1200万买了一个两居室，160平米的两居，家里挂了两幅作品，我问他多少钱?他说500块钱淘宝上买的，买1赠1，那个画离50米我都看出来是假的，我说我们雅昌做复制品卖你?不买，我说你去798我给你挑幅青年艺术家原作，1万块钱，不买，500块钱就挺好。昨天我还跟我另外一个同学吃饭，他是上海大学的一个副教授，结果他问我很多想买艺术品的咨询，我就给他讲了基本的一些艺术史理念，他一直在问我这两天流行说周春芽那个500万和农夫200块钱到底你怎么看?我说这个你不用看，你回去看艺术史去。

安思远家里的艺术收藏

　　我们会发现中国的中产阶级这些人他们都已经进入相对精英，可能再过五年到十年他们应该是这个社会的精英阶层，他们应该成为成熟的艺术消费品群体，而不是投资，我反复跟大家说，我作为一个媒体人也好，我不太鼓励说这幅画十年以后从10万能变100万，而我反复说你家里面能挂一幅你赏心悦目的作品，不管是雕塑也好，还是装置也好，只要你喜欢，其实从日常审美的角度有这样的一个阶层或者有这样的一个群体能够形成艺术消费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我们看到现在中国当下是缺乏这样一个群体的，这跟西方是一个巨大的差异，那这个时候我们说没有这样的一个消费群体，大家偏向于投资甚至于投机的时候，肯定是一个公开市场更好，一个大卖场更好，培养一个藏家我去一个小画廊或者是一个经营四代的画廊，他给我讲这个人在历史上有多么有名，这个我不太感兴趣，我只是说五年以后或者是三年以后能涨多少钱，这个时候我们天然艺术市场带有投机性的时候，这个市场肯定是不健康的。

　　回到整个中国，我们会发现刚才说红门画廊在92年，其实在92年同时中国艺术品拍卖也在恢复。所以艺术品拍卖在20多年的一个发展中，它始终扮演了一个前沿的角色，而且像北京，中国的很多艺术拍卖公司尤其是保利叫艺术航母，最大的从天价艺术品到艺博会，到空间、到画廊，甚至说很多的公教，比如说匡时当时做过云楼的很多研讨会，保利其实前段时间做了云中君与大司命，很多的这种公教项目甚至由拍卖行来做，因为他们要推广，他们推广自己拍品的序列，他们有这样的动力，结果从教育到藏家培养，到公众展示，整个被拍卖行，整个二级市场倒逼全产业链。

过云楼研讨会

　　结果这个模式逐渐就被海外拍卖行学去了，其实我们去看一下整个的一个基本的方向，刚才我还在跟尤伦斯的朋友在说，我说中国的美术馆太缺乏公教系统了，我天天为我儿子发愁，我说他将来去看什么东西，尤伦斯有，但是中国北京一个拥有2000万常住人口的城市有几家如尤伦斯一样在长期做真正有效公教项目的美术馆?很少，我一个手可能都数得过来，大家被市场牵引着，这个时候我们说缺乏公教、缺乏公众审美、缺乏美术馆评判机制的时候，这个市场体系的定价系统它最终只能由拍卖行来定价。

　　在西方我们说从美蒂奇家族之后，教会退出以后，他有了美术馆体系扩展，向画廊的一级市场，一级市场向二级市场扩展，这是一个从以美术馆为核心的这样一个传播体系，而在中国是直接大家第一个关注点是公众关注在二级市场的天价，曾梵志卖了多少钱，吴冠中卖了多少钱，大家先看这些作品，然后从这些作品才了解这些人，才了解一些美术史，是价格去推动我们对美术史的了解的。

　　这个时候我们的审美教育跟市场也息息相关，这个时候我们会发现跟西方相比，是一个巨大差异的艺术生态，在这个生态链中其实我们会发现世界学中国，开始苏富比和佳士得在当时的一些拍卖行拍卖会上大概有几百件作品，保利我记得最高的时候7000件作品一季春拍或者是秋拍大拍，跟一个艺博会差相仿佛，现在我们会发现国际拍卖行的趋势也在往这方面走，一个是发觉青年艺术家，很多保利、苏富比、嘉德、佳士得其实都在干这个事，都在推动青年艺术家的发掘，他们开始梳理建立标准，推动行业标准建立，他们也在做研究，从很多刚才我举的像过云楼、云中君，还有去年嘉德做的85美术史的梳理，这个时候我们会发现拍卖行在做这些基础研究的时候，其实是对我们传统的公共认知是跟我们传统认知不一样。

画廊里的艺术品

　　第三个就是消费型的艺术品平台，我们以前说艺术品消费，在西方艺术品是跟画廊去买，因为画廊可以长期的跟客户或者是跟藏家是一个互动，他会根据藏家的品味，藏家的审美倾向，和他自己的一个艺术家的储备中间会有一个培育的过程，渐渐是一个共同成长、共同陪伴的过程，但是中国现在不一样，因为中国要快速消费，中国还有一个互联网化，整个互联网时代一到来，就是一个大的消费平台，你会发现我们大量的互联网从三年前大家在谈艺术电商，各种商业模式死了一拨又一拨，然后不停地前赴后继，最终大家都是要找到一个快速消费的一个平台和出口。

　　这个渠道的建立逐渐也在挤压我们传统意义上画廊一级市场的空间，我们说这是中国的趋势，而这个趋势其实也在渐渐影响着世界，苏富比、佳士得，国际的二级市场，国际拍卖行其实也在往这个方向发展，他们也在有自己所谓的电商平台，线上交易，这是一个大趋势。最终全球化推广的这样的一个趋势已经把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界限完全打破了，尤其是在中国一个快速增长的财富阶层不是中产阶级也不是由一个成熟的审美趋向的一个阶层，而是一个财富阶层，在这样一个蓬勃发展的市场中，我们只能看到这样的一个世界越来越平，世界越来越大，世界连接越来越紧密，或者我们看到一个像大卖场一样的艺博会，拍卖的预展，或者说线上交易平台，最终我们打破了一切的艺术，有关流派、语言、手法、技巧的各种界限的时候，我们可能真正就像尤洋说的，把那个拜物的东西发展到极致，这个拜物在我们种种的商业模式面前，它才真正用的更好。

艺博会上的艺术品

　　资本主义是要从内部开始瓦解的，我们现在至少发现资本主义的这个体系在全球化，在过程中建立得越来越庞大，如洪水猛兽一样，所以我觉得好博这个展览很有意思，它其实有很多项目，它里面有一个，拍了两张照片，一个是他05年把两个画廊完全复制，一个平行，底下是一个模拟的拍卖行，我刚刚录的听那个声音，不停地叫价，这样的一个展览去反思我们艺术品的商业化的这样的一个过程，其实可以看出我重新定义说现在所谓一级市场在越来越横向发展，它开始从一个西方中心的，从欧洲、从美国向亚洲、向非洲、向南美、向中东拓展，而拍卖行也从传统的向高端服务的，因为供求关系发生变化而去向高端藏家服务的那样一个公开平台，逐渐变成了一个既能做艺术节，又可以做公教，还可以做很多青年艺术家发掘，甚至建立线上艺博会这样等等的一系列的像艺术托拉斯一样的一个时代才刚刚到来。

　　这个十字文化的一个横向拓展，一个纵向拓展，我们会发现最终的一个商业的力量正在吞没我们所有的艺术，这个时候可能作为一个媒体人，我更希望能够回溯到我们艺术品本身，对于中国当下来说，对于我们刚才说70、80甚至90后这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可能会成为未来的艺术品消费者，而不是投机者，所以我觉得当我们有正常的一种艺术品消费的需求的时候，这是一个市场存在的基础，当缺乏市场存在基础的前提下，这种不停地被复制甚至说有点儿空洞，甚至说有一点让人感觉到疲劳，或者说一种不停地轰炸的这种商业模式就是始终会牵引着我们，当我们被带着走的时候，其实我们这一代人是最大的悲哀。今天就是我的一个简单的分享，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