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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春英:浅谈明朝的赐服形象

2017-10-01 01:45:02 纳春英

  赐服蟒衣、飞鱼服、斗牛服、麒麟服之制始于明代,是明代特有的服饰制度。有关蟒衣、飞鱼服、斗牛服、麒麟服的形象众说纷纭,这给传世文物和出土文物中相关形象的定义带来困扰。

  与前代相比较,明代的龙,形象更加完善,它集中了各种动物的局部特征,由牛头、蛇身、鹿角、虾眼、狮鼻、驴嘴、猫耳、鹰爪、鱼尾等部件组成。而蟒、飞鱼、斗牛、麒麟则都是在对龙想象的基础上衍化发展而成的新形象。

  从文献资料看,据明沈德符记载:“蟒衣为象龙之服,与至尊所御袍相肖,但减一爪耳。”(《万历野获编·补遗》卷2,中华书局,1959,830页)沈说被今人多次转载,成为“蟒衣”与“龙袍”区别的定论。但纵观中国历代龙纹的变化发展,就会发现“(龙)自秦汉至元多为三趾,明清时多为四趾”(郑军《中国历代龙纹纹饰艺术·前言》,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2页)。虽然此处的龙趾是所有“居处器用”上的龙纹所见,包括民间器物上的龙纹,但总体上,五趾只是龙的神格拟人化的极端,龙爪的趾数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三、四趾的龙仍然是龙,可见就蟒的形象而言有龙的一切特征。

  飞鱼,据《山海经·西山经》载:“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而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己狂,见则天下大穰。”(《山海经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29页)其实飞鱼就是活动在我国东海和南海的鳐目飞鱼科鱼类的统称,但飞鱼只有遭到敌害攻击的时候,才会施展出飞翔的本领,平时并不常见,于是被古人认为是“见则天下大穰”的吉兆。后世在此基础上不断强化飞鱼的神性,据《太平御览》卷939引《林邑国记》载:“飞鱼身圆,长丈馀,羽重沓,翼如胡蝉。”至此飞鱼则完全被神化了。明武宗正德年间,首次将飞鱼纹引入服饰装饰中,等级仅次于蟒衣。明代官服上所绘飞鱼样式,通常为龙头鱼身,此处的鱼身也并非腹圆身促的鱼形,而是通身圆长的龙身,首有两角,身上有鳍、有鳞、有翼、有爪,鱼尾与龙、蟒以云纹为背景不同的是飞鱼通常以水纹为背景。较之蟒衣,飞鱼服与龙袍的区别要略微明显一些,因为飞鱼服上的飞鱼有一对很小的羽翼。

  斗牛,原本是天上的星宿。宋人陆佃《埤雅》记载:“虚危(星名)以前像蛇,蛇体如龙。”周锡保先生解释:“故知斗牛纹并非真作牛形而亦是一种想象的形象。”(周锡宝《中国古代服饰史》,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392页)通常作龙头有两弯曲向下的牛角,这也是它与蟒纹和飞鱼纹的最大不同。身圆长有鳞,麒麟尾,其地位次于飞鱼服。

  传说中麒麟身似鹿,牛尾狼蹄,周身布满鳞甲,头上长有一根肉角,不践草,不食生食,是著名的仁兽,现之则有大吉祥。麒麟虽最不肖龙,但声名却仅次于龙。麒麟纹首见于服饰装饰,在唐代延载元年(694),武则天赐“左右卫饰以麒麟”(《旧唐书·舆服志》,中华书局,1983)。不过唐代的麒麟纹,是以对麒麟的形式织现在整个服饰上,麒麟样子较小。明代的麒麟服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在胸背、两肩和膝襕处织绣麒麟纹;另一种是指在官服的补子上装饰麒麟纹样;无论哪一种,麒麟的样子都比前代要大。明代的麒麟纹一般似龙,双角,龙首,狮尾,身有鳞,只是身长较龙为短,与蟒、飞鱼、斗牛基于想象不同的是,麒麟在明代实指长颈鹿,在清人陈璋临摹的明人沈度原画的《麒麟图》中,由榜葛剌进贡的麒麟就是长颈鹿。

  蟒衣似龙袍,尤其是五趾蟒龙与龙纹难辨真假。但从史籍、文物的钩沉中,仍可见辨别的线索。辨别它们的办法有:一是区分袍料材质、做工;二是区分图案分布与形状。

  据明史记载,在永乐年间已有宦官和外族首领受赐蟒衣的记录。“永乐之后,宦官在帝左右,必蟒服,制如曳撒,绣蟒于左右,系以鸾带,此燕闲之服也。……又有膝襕者,亦如曳撒,上有蟒补”(《明史·舆服志》,中华书局,1974,1637页)。“永乐十五年,苏禄国三王率众朝贡,(成祖)各赐玉带一,黄金百,白金二千……金绣蟒龙、麒麟衣各一”(《明史·外国列传·苏禄传》,中华书局,1974,8244页)。同样是赐服蟒衣,从文字透漏的信息来看,赐给外族首领的蟒衣使用金绣技术与定陵出土的龙袍情形更接近,而宦官日常服用的蟒服蟒补仅仅使用到织绣技术,单论材料做工就不能和龙袍相提并论。定陵出土龙袍多达62件(王秀玲《定陵出土帝后服饰》,《北京文博》2002年第2期),有夹有单,质地有绸、缎、罗、纱、妆花、刺绣等,在这些龙袍中出现了整件衣服满缂丝、满刺绣和满妆花的现象,做工之精巧、用料之讲究前所未有,从这62件龙袍来看,随着缂丝技术、螺钿玛瑙的镶嵌技术、改机织金技术在黄袍制作中的大量使用,使得皇权的外在象征黄袍的权威性已不仅仅局限在图案(龙纹)和颜色(黄色)上,纺织技术的提高也为赐服蟒衣、飞鱼服、麒麟服提供了技术支持。明朝的御用冠服制作工艺繁复,一般要经过四道工序:“一是要由挑花匠依据花样计算经纬数,编出花本,作为织造时提花的依据;二是要将丝线染色,牵经摇纬,一般要准备四五种彩纬小管梭与长织梭所用的彩色绒管及片金线、捻金线、孔雀羽线纬管,随时备用;三是经丝牵轴之后,要经过穿棕穿筘,与花本联结,经过试织,理清梭口然后才能开织;四是织时一人在花楼上拉花,一人坐机坑前织造,花纹繁复的匹料,一天只能织2寸,一件5丈长的袍料要织270多天才能完工。”虽然明代丝织业已形成官民竞市的局面,但皇室冠服的织成料在民间仍很难仿制。连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乃服篇·龙袍》中也说:“凡上供龙袍,我朝局在苏、杭。其花楼高一丈五尺,能手两人扳提花本,织来数寸即换龙形。各房斗合,不出一手。赭黄亦先染丝,工器原无殊异,但人工慎重与资本皆数十倍,以效忠敬之谊。其中节目微细,不可得而详考云。”可见宦官和朝臣的赐服中蟒衣、飞鱼服、麒麟服虽图案与黄袍相近,但在用料做工上仍无法与真正的黄袍比肩。材质的区别成为龙袍和蟒龙袍、飞鱼服、斗牛服最显著的差异。另外,北京南苇子坑出土的麒麟补、斗牛补;南京太平门外板仓村出土的麒麟补;传世邢玠夫妻像中的斗牛补;孔闻韶像中的蟒补,文物中显露的大部分蟒龙、飞鱼、斗牛、麒麟纹的图案以补子的形式出现,在出土实物和传世文物中,只有李贞像中的蟒龙袍是满底刺绣单蟒龙。李贞贵为国戚(朱元璋大姐的丈夫),生前因“性孝友恭谨”深得朱元璋信赖,死后被追赠为陇西王,谥恭献,他的“龙袍”,“龙”虽五趾,但袍色呈淡蓝色,整个“龙”纹图案的布局稀疏,这不仅和明龙袍赤黄、大红不符,而且从技术层面比较容易看出这件五趾的“龙”袍是件蟒龙袍的事实。

  综上所述,蟒、飞鱼、斗牛皆为龙形的变异。所谓的蟒衣、飞鱼服、斗牛服只是龙袍的衍生物而已,不管神话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不存在似龙的“蟒”、“飞鱼”、“斗牛”。弘治元年(1488),都御史边镛奏请孝宗禁绝蟒衣时说:“品官未闻蟒衣之制,诸谙书皆云蟒者大蛇,非龙类。蟒无足无角,龙则角足皆具。今蟒衣皆龙形。宜令内外官有赐者俱缴进,内外机房不许织。违者坐以法。”(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补遗》卷1,中华书局,1959,21页)嘉靖十六年(1537),群臣在朝见皇帝时,兵部尚书张瓒服蟒。“嘉靖大怒,谕阁臣夏言曰:‘尚书二品,何自服蟒?’言对曰:‘瓒所服,乃钦赐飞鱼服,鲜明类蟒耳。’帝曰:‘飞鱼何组两角?其严禁之。’于是礼部奏定,文武官不许擅用蟒衣”(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补遗》卷1,中华书局,1959,20页)。可见无论言官还是皇帝,大家都知道蟒和龙的关系渊源,这种渊源不是自然真实存在的,而是明朝朝野上下人为制造的,统治者对其严禁也好,“滥赏”也罢,其目的都是为了满足穿服者对龙的崇拜和对龙袍的艳羡。另外在明以前,蟒龙、飞鱼、斗牛、麒麟都有祥瑞、吉兆的含义,明帝国综合利用了它们的祥瑞特点,并创造性地使之与龙形发生联系,龙减趾为蟒,龙加翅为飞鱼,龙加角为斗牛,并将其成功地应用于服饰装饰,为中国古代的服饰装饰增加了新的内容。

(责任编辑:洪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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