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力钧——100个人口述实录方力钧的艺术历程》封面

　　2017年5月，青年女作家严虹主编的《方力钧——100个人口述实录方力钧的艺术历程》由中国青年出版社正式出版。严虹采访了上百位嘉宾，希望通过这100个人物口述实录的讲述，用100条纵横交错的人物线索，刻画出一个优秀艺术家有血有肉的成长历史，让读者全方位地了解方力钧多维度的艺术人生和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以及由他引发的艺术现象、艺术事件是如何发生和发展，并构成一部中国当代艺术史。此篇文章为鲁虹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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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采访：鲁虹，艺术评论家，策展人，合美术馆执行馆长

　　采访时间：2016年4月22日下午2点

　　采访地点：湖北美术馆咖啡厅

1978.10.30 方力钧自画像 39.5X27.2cm 素描 1978年

　　“与方力钧合作，让我感到他既是一个格局很大、也是一个很有公益心的人，其情商也特别高。方力钧跟许多艺术家都不一样，他画画就是为了把对人生的体验表现出来，而不是一个为了满足于纯粹视觉的形式主义者。”——鲁虹

　　我跟方力钧只能说是平淡的君子之交，虽然很早就知道他，但与他是很晚才认识的。在今天来见你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如何面对你的采访。因为你告诉我要讲关于方力钧的故事，但我并不像杨茂源、杨少斌等人和他一起长大，所以彼此之间有许多许多的故事，我和他之间好像没有什么生动的故事可讲，我们只有在工作中的合作。今天接受你的采访，也许我讲述的角度会与很多人都不太一样。

　　“另类生存”是我为方力钧策划的第一个展览。在一定程度上，合美术馆举办的这个展览只是拉开了方力钧“湖北年”展览的序幕，因为真正的大戏是在今年11月份分别在湖北美术馆和武汉大学万林艺术博物馆举办的综合展与文献展。

　　其实，当年在广东美术馆看方力钧文献展的时候，我就产生了想给他办手稿展的想法。但办事情需要水到渠成才行，也是就是说，越是想做的事情，越是需要机缘。一般来说，只要我觉得机缘到了，就会尽最大的力量去认真地做好。当然，除了等机会降临外，还要去创造机会、制造机缘，从而为实现这个想法做好准备，这也是我一向的做事方式。

　　合美术馆建馆之初定位非常明确，那就是要从梳理三十年来的当代艺术史出发，为优秀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做手稿研究展。应该说，这在中国眼下还比较少的。第一个展览“构物思迹——傅中望手稿研究展”开幕时，我们特别请了方力钧出席开幕式。借这个机会，我也向他谈了办手稿展一事，于是，“另类生存--方力钧手稿研究展”就成了合美术馆举办的第二个关于当代艺术名家的手稿研究展。

　　需要说明一下，我们之所以想给方力钧做手稿展，一方面因为他是中国当代艺术界十分优秀的一线艺术家，另一方面也因为他藏有大量的创作手稿与相关文献资料，很利于我们做好这一展览。

2015年3月，合美术馆工作团队访问在方力钧工作室讨论个展方案

　　与方力钧合作，让我感到他既是一个格局很大的人，也是情商特别高的人。当涉及一些想法他不同意时，他从不给予正面否认或者拒绝。比如，展览原本打算命名“光头是这样炼成的”。因为当时我认为，相对于方力钧常用的艺术符号，如 “水”、“花”、“太阳”、“云彩”、“蓝天”等等，“光头”显然具有更大的影响力与辐射力，在与方力钧的另外几个符号混用时，也往往会使后几者于无形中成为辅助性因素。曾经主编过《方力钧编年纪事》的批评家刘淳深知“光头”对于方力钧的特殊意义。他在得知这个展览的命名后极为认可，发来了短信说“‘光头是这样炼成的’题目很好，因为光头无论从艺术本体的意义，还是社会学的意义看，都是一种固守。而固守是一种文化态度，它需要艺术家持之以恒。”你也知道，关于这个展览的名称，我曾经在“开悟”群里征求过大家的意见。有意思的是，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只有方力钧保持沉默。不过，由于我后来得知，有一本书叫《王石是这样炼成的》，就将名字更改为了“另类生存”，当他得知后也马上给予了认可。

　　之所以想到这个标题，主要有三层含义：第一是指方力钧在成长期间与许多同代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生存方式;第二是指他当初作品中人物生存状态的“另类”性，即一种 “玩世不恭”与“泼皮”的内在气质。另外是指他创作方法的“另类”性。事实上，他创作的绘画已经完全不同于传统写实绘画的创作规范。在很大程度上，这三方面都包含着“叛逆”的内在含义，它们共同构成了方力钧的基本艺术风貌与视觉思维逻辑，不仅包括对题材、观念，也包括对表现方式如造型、构图、用色等的选择与运用。所以我感到“另类生存”这个展名是穿透整个展览的核心概念。

“另类生存——方力钧手稿研究展”宣传海报

　　“另类生存——方力钧手稿研究展”是方力钧在武汉举办的第一个个展，在此之前，他的作品曾经参加了合美术馆于2014年10月11日举办的开馆展“西云东语——中国当代艺术研究展”。我猜想，他更多是出于人情因素参加的，所以我也很感激他。

　　为了策划“另类生存——方力钧手稿研究展”，合馆的策展团队和方力钧以及他的助手一起做了大量工作。2016年4月8日，这个展览终于开幕，展期为三个月，我们从五大部分系统地梳理了方力钧近四十年的创作实践和思考，展有从他早期学艺时期至2015年所画的200多件手稿作品，其中的许多作品人们是第一次看到。在设计宣传海报时，设计师还有意将方力钧读书时恶作剧的照片与他的手稿叠印在一起，而这与他的创作很有关系。此外，我们还出版了同名画册与图录。前巴塞尔艺博会主席皮埃尔专程到馆看了这个展览，赞不绝口。方力钧说，皮埃尔看了国内好多展览都是批评，有时是大骂，对国内的展览这样好评还是少见的。

　　现在回想起来，与方力钧合作这个手稿展的过程甚为顺利。为了做他的展览，合美术馆的工作团队在2016年春节后就到了他在成都的工作室去与他讨论，还带上了我们的策展方案、海报等等一系列资料。我们进行了非常深入的、愉快的交流，他出于对大家的尊重，基本上都同意我们的想法。大家都觉得与他合作是很愉快的事情。

方力钧画鲁虹

　　记得在成都的方力钧工作室中，我曾经看到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细节，那就是他和他的妈妈之间常常用开玩笑的口气讲话，而且两个人都很富于幽默感。我想，也许他妈妈的性格对他有一定的影响。他们母子俩之间可以互相开玩笑，不像我们跟父母的关系，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这在我看来更显亲密、更有意思。

　　还有一点，方力钧跟许多艺术家都不一样，他画画就是为了把对人生的体验表现出来，而不是一个满足于纯粹视觉的形式主义者。我感到，“另类生存”展出的那些手稿，有不少都包含着十分重要的文献信息。比如，从2010年到现在，他常用水墨的方式为朋友画像。而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因为他经常奔走于各地，选用易于携带的水墨媒材有利于他用空闲的时间作画;二是他希望以这样的方式与朋友们进行交流，并展开一些必要的回忆。在这类作品中，有的是以纯粹白描的方式画出的;有的是在白描的方式上施以明暗;有的还上了色彩。虽然手法不一，但都很传神地表达了对象。与传统的写生不同，这类肖像多是他根据相机与手机拍摄的图像画出的，构图极为随意——有的甚至是从不同方向画出;造型则具有特写、夸张与略带变形的特点。其中一些带组合的图像，还携带着特定的故事、信息与经历，是我们研究艺术史的重要文献。比如《栗宪庭、张颂仁、方力钧像》就与著名的“后89展”的举办有关。而且，他的好多相关作品的后面都有很多的故事，像他画王广义、画李津、画卢昊、画冀少峰、画杜坚等等无不如此。这些人都是与他很熟的人，在长期的交往中，彼此产生了一些感情和故事，所以这类作品中也很自然的包含了很多文化信息。

　　真的，做这个手稿展览之前，我对方力钧的认识还不是很深。但通过这次合作，我从他那里学了很多东西，包括他对一些事情或一些问题的处理方式等等，让我受益非浅。

　　还要跟你讲一个小事，我曾经出版过五本关于艺术史方面的书，每本书的封面都是方力钧画的打哈欠的那件作品。其中，《越界》是第一版，于2006年出版，定价也最高，每本书要卖268元。过了很久，我才从出版社方面得知，为了支持我的写作，他从出版社买了100本书。但那时我与他并不认识，所以我非常感动!

方力钧画鲁虹

　　此外，方力钧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比如他的《像野狗一样生存》这本书，我看了以后觉得很好便推荐给我儿子看，儿子看了也很喜欢，很想要我找方力钧在书上签个名。在我对他说了后，他说了声好。但过了很长时间也没见他将签名的书给我，我也不好意思问他，只以为他忘了。没想到有一天他拿出一本书给我，不但签了名，还在上面画了几只小蜜蜂，并写了祝贺鲁杨小朋友之类的文字，其实他当时签个名送本书就完了。可见即使是这样的小事情，他想得也是很细的。

　　最后我想再介绍一下在办方力钧手稿展过程中出现的一件事，即在合美术馆挂牌“中国国家艺术档案库合美术馆中心”的事。要说明一下，在举办方力钧手稿展开幕前，合美术馆已经定下了要办艺术档案库的目标，即一方面重在收集我们办过展览的艺术家资料——含画册、书籍与电子文件等等;另一方面重在收集湖北重要艺术家、机构与事件的资料。在这样的过程中，不少艺术家与机构都给我们寄来了书籍与画册，我们也对外发了微信宣传。方力钧得知后就在举办手稿展开幕式之时与我们谈了挂牌的事，并且在展览开幕式前与多方代表开会商谈了成立“中国国家艺术档案库”的事。其实，2014年他去深圳的时候，就常与我谈论此事，也许他的想法与条件都成熟了，所以现在才开始正式工作。相关文件还在酝酿之中，过不久就会对外公布。我想，一个艺术家如果只是关心自己的创作已经够忙了，而操心这类事显然会扯去他不少的精力。从中我体会到了方力钧的公益心与大格局。再后来，你也知道，在方力钧来合馆举办讲座的时候，由他与黄立平先生一同举办了隆重的挂牌仪式，这可是全国第一家挂牌的呵。

　　目前，合馆已经将档案中心进行了装修，相关人员的调动事宜也正在进行中。在这里，我想说的是，目前已经有多家机构，如民生美术馆、西安美术馆、四川美院等单位将要举行相关档案库的挂牌仪式，而这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毫无疑问，方力钧在这当中起的作用是非常大的，所以历史也会记住他的这一特殊贡献。

　　（注：原标题为《他是一个格局很大的人》）

　　严虹简介：

　　严虹，笔名水果。资深媒体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出版小说集、散文集和长篇小说。生长在湖北，成长在北京。曾就读于北大新闻传播学院新闻系研究生。先后分别供职于法国L'OFFICIEL杂志中文版编辑/记者、艺术杂志主编，现供职于今日美术馆《东方艺术大家》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