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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澄女史绘观世音菩萨三十三圣像》记

2017-10-17 14:44:03 张咏

　　甲午岁杪，接获程澄女史来电，告知近以“没骨彩绘”法绘成观世音菩萨三十三圣像，嘱请作文以记之。

　　“没骨彩绘”画法由北宋画家徐崇嗣肇创，运用清雅秀丽之用笔及敷染明艳之设色来写生状物，跳脱出前人习见之绘画创作模式，独辟出不以笔墨勾勒线条，而以诸多色彩叠色渍染而成之绘画技法，所绘花卉草虫皆状写入神、备极生动，成为中国传统绘画艺术之一重要技法。及至清初，南田山人恽寿平承袭沿用了徐氏之“没骨彩绘”画法，并在其基础之上有所发挥并超越，于用水、用色、用粉三者相交融渍染之微妙变化上，更能突过前贤，所绘花卉草虫色调丰盈且清趣盎然，巍然自成清代画坛之一高峰重镇。

　　龙头观音

游戏观音

杨柳观音

　　于今，程澄女史再度回归并超越，重拾“没骨彩绘”技法用于观世音菩萨三十三圣像之再造，工笔细描重著色，人物丰肌秀骨、神彩奕然焕发，笔法轻灵松秀而敷色明丽清艳。尤为令人称赏者，乃其融七彩色调于一炉之中，巧用朱砂、石青、石绿赭石、藤黄、胭脂、金粉、蛤粉、云母等诸多色彩来充分表现挥写对象，锦绣纷呈、粲然满目，而于挥写过程中不用墨线，仅以留白之“水线”来区分衣纹与画花叶之间之关系，无论笔墨技法抑或色调神韵，均达至古雅精妙之佛画境域，堪称当代佛教造像与文人绘画之完美融会。

　　持经观音

　　施药观音

　　圆光观音

　　此三十三尊观世音菩萨造像，其造型为一首二臂或四臂，结珈趺坐，手中或持莲花或结定印之尊严像，天冠中供奉有阿弥陀佛像，其像旁或置有一净瓶，瓶中插有柳枝并盛满甘露，象征观音以大悲甘露遍洒人间，在在充盈着法喜禅悦。其中，杨柳观音一袭白袍素衣，手执杨柳且赤足立于莲花宝台之上，大有清水出芙蓉之标致;持经观音青衫独立，右手执经卷而神情坚毅，其弘法济世之情可见;白衣观音低眉俯视，或寄寓悲悯天下苍生百姓之意涵;游戏观音手执铜镜，似正降妖伏魔;施药观音手持药盒，意在广施药草、遍洒甘霖，为民消灾祈福，替众生祛除病痛、拔苦解难;鱼篮观音头梳发髻、手提鱼篮，正款款而行，亦不无祈愿世间民众丰衣足食、物质生活充盈无缺乏困顿之虞;叶衣观音之像作天女形，头戴宝冠而冠上有无量寿佛，左手执玉如意、双脚踩踏祥云，身着由树叶连缀而成之“柔和忍辱衣”，乃藉为数甚多之树叶，来譬喻观音所具备之八万四千种功德，其意象涵盖丰厚而博大;泷见观音端坐山崖，双手交执合抱膝前，山崖之下波涛汹涌、水势湍急，而观音泰然自若、目睹波澜而不惊，大有于风云中立定精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之气概，意喻佛法之无边威力，当能制胜慑服一切邪恶与虚妄……

　　白衣观音

　　泷见观音

　　莲卧观音

　　青颈观音

　　另如龙头观音着黄衣，两手交叉而左手执净瓶，座下潜龙头角峥嵘、生气勃勃，威武勇健非常，颇有扬身出渊之势;普悲观音头戴璎珞佩饰、手持莲花，端居青象之上，青象面容则平和蔼然、意态淳厚。按诸佛法，凡水中之龙与陆上之象，二者并称为龙象，指喻世间佛法法力之广大无边与无所畏惧。此二种祥瑞之神兽陪侍于座侧，正有如左右两大护法，护佑观世音菩萨传扬佛法、利益众生，其功用亦甚大焉!此外，如观音座下水脉云纹之回环往复、起伏相间，刻画极为生动传神，观之似觉惊涛骇浪犹在耳际，如亲闻佛法精义，令人悚然而惊。

　　不二观音

　　水月观音

　　鱼篮观音

　　程澄女史所绘观音三十三圣像，以中国传统绘画中之美妇人形象出之，将东晋大画师顾恺之之《女史箴图》《洛神赋图》及唐代周昉之宫廷仕女图合为一手，美而不艳、清雅脱俗，仪容气象端庄娴雅、华贵雍容，大有高蹈大方、清逸出尘之致，与近代画家傅抱石状写屈原笔下之《云中君》《湘夫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乃真善美之化身。稍显差异者，傅氏以写意人物出之，而程澄女史纯以工笔细描摹写而已。又，《女史箴图》有题画句云“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静恭自思，荣显所期”，此观音三十三圣像之整体风貌可谓“翼翼矜矜”“静恭自思”，或寄托有警醒世人当秉持“众善奉行、诸恶莫作”之理念，大有断恶修善、慈悲救世之无穷悲愿在焉。清净、平等、圆满、正觉、慈悲，画以载道，此之谓也。

　　六时观音

　　琉璃观音

　　岩户观音

　　说起观音圣像，与笔者所居处之南通尚有一层殊胜之因缘。早在明代，南通狼山海月岩下即建有观音禅院，供四方信众瞻仰礼拜。及至清末，近代南通实业家张謇因年过四十尚无子嗣，其夫人每岁于观音禅院再三祈祷，许诺若得子，必写经造像并重修观音院。一八九八年(清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其独子张孝若出生，夙愿得偿、欣慰莫名，张謇因之写经造像，并于一九一四年(民国三年)营建狼五山时重修观音禅院，以报观世音菩萨应验送子之大恩;同时，将旧藏于杭州辩利禅院、浙江台州人张摩诃转赠之一百四十四轴历代观音宝像“易故殿宇，建阁三层”，迎请供奉于狼山北麓之“赵绘沈绣之楼”，以增广观音禅院之规模建制。

　　众宝观音

　　能静观音

　　威德观音

　　一九二六年张謇辞世之后，为使得此一批佛门宝藏免遭日寇之劫掠，张氏家属将画轴密运至上海金城银行，并请其弟子费范九以上佳宣纸及珂罗版精印成《历代名画观音宝相》，此一百馀轴观音宝像，涵盖了唐宋元明清以迄近代诸多名家之作，如吴道子、阎立本、贾师古、赵孟頫、仇英、徐渭乃至近代王震、梅兰芳等人之名迹，洋洋洒洒，洵为艺林之珍宝、画苑之奇观。手持此一编，可藉以窥见唐宋以来中国历代观音画像之传承与演进脉络。而今，程澄女史以“没骨彩绘”法写观音三十三圣像，正可接踵继武于历代名家作手之后，演绎出观音圣像之当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