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力钧——100个人口述实录方力钧的艺术历程》封面

　　2017年5月，青年女作家严虹主编的《方力钧——100个人口述实录方力钧的艺术历程》由中国青年出版社正式出版。严虹采访了上百位嘉宾，希望通过这100个人物口述实录的讲述，用100条纵横交错的人物线索，刻画出一个优秀艺术家有血有肉的成长历史，让读者全方位地了解方力钧多维度的艺术人生和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以及由他引发的艺术现象、艺术事件是如何发生和发展，并构成一部中国当代艺术史。此篇文章为冀少峰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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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采访：冀少峰，批评家、策展人，湖北美术馆馆长

　　采访时间：2016年4月22日晚上8点

　　采访地点：湖北美术馆咖啡厅

《方力钧》内文

　　“方力钧有一种隐秘的思想，有一颗孤独的灵魂，有一种平等的观念。他画了很多光头，有快乐的、古怪的，光头之间有高低的、有前后差序的，都是有格局的。方力钧的视觉语符既是自我分析的工具，图像中对人物审视、排列、差序，他不断通过他的图像世界去解剖这个社会，同时也是解剖他自己。他带来的是一种重新界定、认识艺术的勇气和策略方法，他在自我孤寂的探索中唤起了人们一种起码的自信心与自尊心，即对人的尊重。”——冀少峰

　　我和方力钧是老乡，我们都是邯郸人。他从事艺术实践，我从事艺术批评。如今，他已经是“偶像级”的艺术家，我还在从事美术馆服务行业：为艺术家服务。

　　我清楚地记得2010年8月22日，方力钧大型个展在今日美术馆开幕，当天来宾太多，我参加完展览开幕后就没有参加晚宴。一个重要原因是我答应湖北美术馆馆长傅中望22号先到湖北美术馆去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哪知这一看，就是将近六年，我去湖北美术馆工作了。所以这一天对于我来说非常难忘，这一天也开启了我的艺术批评与策展的新的历程，而这一天又恰恰是老方个展的时间。事后他打电话问我为什么不参加晚宴，连饭都不吃就跑了。我说我要去湖北美术馆报到，我要到湖北美术馆工作啦，他一时无语……

　　真正和方力钧交往多起来是我来湖北美术馆工作以后，有很多的展览需要他的支持。每次到他北京的工作室，他都非常热情，当快到工作室门口时，总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工作室大门外。他的神情或焦虑或急切，就像盼望着远方的亲人回家似的。一下车，热情的拥抱，热情的接待，给来访者一种相融相亲的感觉。聊天中，他会不露声色地敏锐地觉察到你当前的点点滴滴的困难，然后开始慢慢给你支招，告诉你如何破解这些困难。一旦需要他支持，他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你的活动。比如大家所熟知的湖北美术馆举办的“再历史”、“再水墨”、“再肖像”、“再现代”等等，每一个展览他都精心准备，认真对待。因为有他的支持，大大提升了湖北美术馆的展览品质。在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总会不露声色地悄悄为你助力、解困、解压。

　　方力钧有感于傅中望的公益心、奉献精神、艺术才情与艺术经历，他不辞辛苦带领“泉空间”工作人员亲自到武汉傅中望工作室，激励傅中望在北京举办一个个展。1994年傅中望曾在中央美院画廊举办过雕塑展览，他的个展名是“临近的新关系”。时隔20年，由我策划的“开物：傅中望”个展在798“泉空间”举办，策展人孙振华曾笑谈这个展是我的成名作。如果没有方力钧的多方斡旋、鼎力支持和激励，很难想象傅中望能有这么大的勇气和毅力举办这样一个个展，我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策展机会。展览开幕后，大家又去了方力钧在宋庄的工作室，他拿出很多种自己珍藏的美酒让大家分享。大家在一起斗酒、斗智慧，玩得很开心。

　　我告诉你，方力钧有一个“缺点”，就是爱抢着买单，不管大单小单，大饭局还是下午茶，总是不给别人买单的机会。有时在饭厅，看到似熟非熟的朋友，他都会轻声地对助手高松寅说“把那桌单埋了。”我亲历这种事就已经有好几桩了，久而久之，我也形成了他这种习惯。俗语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觉得在人生的旅途上、艺术的历程上，经常有这么一个“长者风范，宅心仁厚”的得道高手相伴随行，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他时时提醒着我，激励着我默默前行。不仅仅因为他是“偶像级”艺术家，更因为他的大爱、大善、包容、宽容，常常激励着我，感染着我。因为我们是兄弟，所以内心也更焦虑。我想的是做任何事都不能给方力钧丢面子，所以我也愈发地增强服务意识，愈发学会宽容地对待人和事。

　　最让我感动的，是有一次方力钧从景德镇专程来武汉看我。同行的还有胡健。当时是胡健开车送他来武汉，胡健当晚就回去了，方力钧留下来住了一晚。他来武汉以后，我就把周围艺术圈的朋友约在一起陪他吃饭，大家都关心地问他来武汉有什么事情要办?他说没有别的事，少峰在这儿工作，我过来看看他。

　　方力钧只在武汉停留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他就走了。所有人都不理解他怎么来一趟武汉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他们问我方力钧来湖北就没有什么事吗?我说真的没事，他就是来看看朋友。他只是看看我就走了。这就是他的品性，他不会打扰别人，总担心给别人增添麻烦。这就是方力钧。

1978.10.30 方力钧自画像 39.5X27.2cm 素描 1978年

　　面对你的采访，回忆方力钧，让我印象深刻的细节有很多。比如说2006年，我在河北美术出版社当编辑，负责给鲁虹出版一本书，书名叫《越界：中国先锋艺术》。这本书介绍的是1979年至2004年的中国先锋艺术。当时鲁虹不确定用哪张作品做书的封面，因为这个封面要有这个时代的特质，能反映今天艺术的一种状态和状貌。也因为可选的封面有很多，我指着方力钧那张光头呐喊的画说，就定这张画做封面，画面冲击力非常强，最能代表这个时代。我拿到出版社给大家讨论，最后大家也一致表示认同我的判断。

　　方力钧知道这件事以后就打电话给我，说要买100本样书，让我把书送到北京。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这本书定价很高，每本定价268元人民币。我是这本书的责编，从河北带着100本样书送到北京交给他。他带我到他在望京他的一家 “岳麓湘菜”吃饭，同时还约了几位我们河北籍的艺术家一起吃饭。席间有一个不是很有名的河北艺术家，他主动跟方力钧说我经常来你这儿吃饭，你能不能我给办一个贵宾卡?当时大家喝得正尽兴，完全忽略了这个艺术家提出的要求，太多人一般喝多了酒就都忘了酒桌上说过的话。最后当我们都喝多了准备走的时候，方力钧把服务员叫过来说给他办一个贵宾卡。我当时一下子就目瞪口呆了，我以为这种事只是在酒桌上开玩笑说说而已。我心想方力钧这种大牌艺术家怎么能记住这种小事呢?别人随意说的一句话，他就能记在心上，并且还说到也做到。在临分别时亲手送给他一个贵宾卡，我觉得他真是个有心之人。

　　这个细节说明一个人的品性，虽然现在方力钧成功了，他有条件支持境况不如他的艺术家，但他也可以不支持，可他做到了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别人。这是内心的一种平等观念，一种无分别心。在此之前，我只是在艺术上觉得他很了不起。从那以后，我对他为人处事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方力钧的细心还表现在不同场合，他会照顾到每一位来宾，主场如此，非主场也是如此。他不希望看到有朋友受冷落，总是从这一桌走到那一桌，从这一堆朋友走到那一堆朋友。记得在魏光庆《正负零》的展览上，他更是细节备至。当看到艺术界这么多老朋友相聚在武汉，他适时地提出希望能留下一张全家福。时至今日，那一晚的照相环节如果没有方力钧精心组织和安排，是不可能留下那么多的“精彩一刻”。

　　晚宴后大家移步到湖北美术馆咖啡厅，方力钧又对大家的宵夜进行了周密安排。当看到刘淳大哥喝得有些高了，别人故意嘲弄刘淳，方力钧总会站在刘淳的立场上为他的真诚与性情而感动，而不是嘲讽与戏弄。这种站在他者眼光为他人着想，也是方力钧的优良品行和大格局观吧!

　　还有一次，我在北京798“泉空间”策划了一个“1960”的展览，当天晚上大家吃完饭以后，来宾们纷纷都走了。方力钧的太太带着俩个孩子也要走，他去送孩子们，这时候正好有一对老爷爷、老奶奶走在前面。他的两个孩子年龄还很小，喜欢你追我赶的玩闹，两个孩子在餐厅里来回追跑。方力钧立即拉住两个孩子，说老爷爷老奶奶岁数大了，你们这样乱跑会把他们撞到，你要让他们先走。我亲眼目睹他是这样教育孩子，他在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孩子的成长。

　　看人要从小事来看。我看方力钧的时候，看他人性深处内在的气质，就是因为他让自己的孩子在行进过程中要照顾周围的老人，对一个陌生的老人他都能做得如此的照顾，何况对朋友呢?我是因为他对待从小孩到老人的态度，看到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大爱，所以，他像一块磁铁。这个人是“不能”交朋友的，只要一交朋友他就永远把你吸住了，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有一次，他为了迎接民生现代美术馆馆长周旭君馆长到他的工作室，把多年精心“淘”的不同时代的残破瓷片用心陈列出来，透过这些残破的瓷片，可以看出其用心之苦，准备之精，学养之积累，一部生动的中国艺术史就这样呈现在你面前。瓷和文化，和当下的关联，以及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创作灵感，都把你带进一个浓郁的艺术氛围，这种时刻把思考的精华拿出来和大家分享的精神，令人动容。

2015.12，143x76cm，纸本水墨，2015

　　为了2016年11月在湖北美术馆举办的方力钧大型个展，我在沟通工作的过程中几次去往他的工作室，一般到宋庄我就住在他的工作室。每晚临休息前他总会提醒你拿瓶矿泉水。第二天晚上，又提醒你拿瓶水，第三天我就主动开始拿水了，真不忍心再让他操心。小小的一瓶水，可以体现出他内心深处对朋友的真心、关心与关爱。

　　现在，方力钧给我这样的一种感觉，他会用他的作品激励你做事。所以他给我的压力也很大，因为你身边有这样的朋友，你就不能掉链子。为筹措这个个展，湖北美术馆李和清副馆长、程然、张茜、张骞，还有我一行五人来到他在宋庄的工作室。虽然关于展览他已经有了精心准备，但他还是问了又问，一次次追问我诸多环节。每次在他工作室开会，画册、咖啡、茶水、点心、小吃，一应俱全。聊展览期间，湖北美术馆李和清副馆长很想见识一下方力钧的真功夫，他提议让方力钧动手画几笔。艺术家大多不愿意当众人画画，方力钧却不然，他提笔就画。

　　其实，方力钧早已知晓李和清副馆长的心思，但他看破不说破。不一会儿功夫，批评家刘淳大哥的形象便跃然纸上，小小的一幅画，让李和清副馆长心生佩服。我已经多次亲临他当众画画的现场。

　　其实熟悉方力钧的朋友都知道他酷爱旅行，每到一个地方，他立即就可以进入工作状态。香港、景德镇、成都、大理、宋庄，都是如此。他在旅行中不断充实和完成自己的想法，把对当代艺术和对社会人生的思考也寄情于一次次旅行中，这是他的真人生、真性情、真思想最真切的流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管有没有朋友在场，他都会心静如水般潜心前行。

　　其实，他来自展览的焦虑，不亚于我。他不想愧对大家，希望为大家提供优质的作品，和令人值得研究的展览，所以一有时间便让我到他的工作室看作品。当13箱陶瓷作品从景德镇运到北京，就等着我开箱看作品。我看到了他对待作品的细致、专注和喜爱之心，打开了一箱又一箱，揭开了一层又一层。说真话，我是喜欢这些陶瓷作品，但我真心不愿它们在我们馆展出，因为这些作品的安保难度太高了，一种高难度和难以超越的感觉，顿时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他用陶瓷这种最传统、最带有民族根性的材质为我们设置了一个个艺术的高度、难度和广度。这不仅仅是对自我的颠覆，也是对自己的不断超越，更是其视觉表达的品格。

　　方力钧的陶瓷可以说就是一次“从零开始”。这些陶瓷游移在存在与虚无之间，给人们呈现出了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纯粹的存在。但这个存在又显得不堪一击，它易碎，易毁灭。瞬间是美好的，但瞬间又是可怕的。难以掩饰的是一种强烈的幻灭感，而且深藏其间，是需要细细体味的一种莫名的幻灭感，从中又隐约可以感受到一种试图“摆脱浮世的萦绕”的淋漓尽致的干净与痛快。

　　他近期的水墨多以自己身边的朋友为“内容”，但每个朋友的精到之处，可圈可点之神气都被他捕抓到了细致入微、入木三分之境界。特别是为同行所熟知的“广义像”、“李津像”、“杜坚像”等，从中不难发现他骨子里对朋友的深情厚谊。特别是有一时段，他把他画我的肖像作为他的微信图像，我看到后非常感动。难怪李津在一次活动中激动地对我说：从方力钧画你的劲儿，就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

2015.12.26 方力钧画少峰，35x45.5cm，纸本水墨，2015年

　　方力钧的新作品每次晒在“开悟”群里，总能赢得朋友们的欣赏与赞誉。一是的确为他的才情所折服，另一方面，他的勤奋、努力与笃实也为朋友们所称道。成功是需要付出的，他的成功就是这样在点滴间把自己的思想状况和盘托出。他在画朋友之余，也在尝试画狼、熊、狗等动物，这些作品是我在工作室和他闲聊时，他所思考的一种状态。过几天，当它呈现出来的时候，那种对当代社会的深度体验震颤着每一个走近它的人的心灵，直击得你不落泪都不行。是什么让它们张开了血盆大口，又是什么让它们如此狂怒，是激动、是愤怒亦或是控诉。虽然动物并不能言，但在图像表达的背后，可以真切地体会到一个视觉知识分子长期用视觉来说话的勇气和良知。

　　通过一个个展览，方力钧给自我设置了一个个艺术的高度、难度和广度，每一次展览又都是对自我的超越。而对自我的不断超越也构成了方力钧主要的视觉叙事特质。由此我们看到那个苦闷又无聊、痛苦又困扰、稚嫩青涩又迷茫的人终成艺术界耀眼的明星，继而走向世界多个博物馆。其间的艰辛与挣扎、智慧与付出，非亲历其间不能知晓。所以我和方力钧相处，我认为他的确是一个有着完美品质和大善大爱的人，时间久了就有着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暖。他的视觉表达虽透露着不可言说的孤独与挣扎，但其对外部世界的热切关注也萦绕其间。他一次次借助光头、鲜花、渔网、男孩、朋友肖像……反复地追问“这个世界会好吗?”

　　方力钧的视觉语符既是自我分析的工具，图像中对人物审视、排列、差序，他不断通过他的图像世界去解剖这个社会，同时也是解剖他自己。他带来的是一种重新界定、认识艺术的勇气和策略方法，他在自我孤寂的探索中唤起了人们一种起码的自信心与自尊心，即对人的尊重。

　　方力钧有一种隐秘的思想，有一颗孤独的灵魂，有一种平等的观念。他画了很多光头，有快乐的、古怪的，光头之间有高低的、有前后差序的，都是有格局的。我们今天生活会美好吗?他通过绘画问你很多的问题，这是他的图像叙事，也是他的社会政治观，更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策略。他用光头跟这个社会对话，他探索的是人的平等、自尊和自由。我们的生活幸福吗?他画了很多光头的形象，其实是在快乐当中傻乐，傻乐当中又跟这个社会有一种疏离。这种疏离就是人内心深处的不快乐。他内心其实是非常的不快乐，但他又不是救世主，没有那个能量，不要自叙，所以在画面当中表现出来。我不是救世主，但是在画面中可以，我希望你生活幸福。这是他的过人之处，这叫智慧。

　　他独处的时候是很孤独的。因为社会发展到今天，他有很多质疑。他的影响力越大，使命感就越强。他希望你好，我也好，但是他又没有这个能力。他最大的优点是永远站在别人的角度为别人考虑。

　　孤独就是他的个人特点，但是孤独也是一种高的境界，高处不胜寒。所以他爱酒，喝完酒之后还不舍得散。这就是所有人喜欢他的原因，他不装，他求真，他有一斤的酒量绝对喝一斤二两，你说你能不喜欢他吗?假如我有一斤的酒量我只跟你喝二两，你能喜欢我吗?

　　我认为两个男人之间的情义也可以相濡以沫。我从河北调到湖北开展工作，他深知一个外地人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工作的艰难。有一次我们聚在一起喝酒，他突然对中望和光庆两位大哥说，我太知道少峰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工作的艰辛，太难了，太难了!他说：“我什么都不说了，就陪你们喝酒。”

方力钧画冀少峰

　　我认为衡量一个艺术家重要与否的标准，不是他的作品卖出多么高的价格，而是要看他的作品有没有进入公共收藏。一个艺术家，即使他的作品被收藏家收藏，但永远放在画库里存放着，那它也不重要。一个好的艺术家是他的作品能否进入世界各大公立收藏机构，而不是进入私人藏家的画库里。方力钧进入的是公共收藏。公共收藏和私人收藏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公共收藏的作品永远面对公众，私人藏家的作品面对的永远是自己，不会轻易拿出来。

　　记得2007年，我去德国“第十二届卡塞尔文献展”参加中德文化论坛。我先去的法国，到了蓬皮杜国家艺术和文化中心，看见方力钧的巨幅版画与博伊斯的作品《毛毡与钢琴》都摆放那里，我觉得这这代表着中国艺术走向世界。一个艺术家的作品进入了蓬皮杜艺术中心就说明了这一点，代表这个艺术家的作品已经进入西方主流系统。

　　再给你讲一个细节，方力钧所有的作品都在公共收藏里。台湾策展人胡永芬想在台湾给方力钧策划一个展览，有一些作品要向藏家和公立美术机构借来参展，这里面的玄机是一环套一环。当策展人胡永芬向全球的公共收藏机构发出借展邀请的时候，她得到的所有回复都是“对不起，我们也在展方力钧的作品，他的作品就在墙上。”胡永芬以前不知道方力钧有多么的重要，这一下子明白了这个艺术家太重要了。重要在哪?是因为别人没有把他的作品束之高阁藏起来了，而是展出来了。在全球重要的美术馆里，都能看到方力钧的作品，这就叫重要。

　　还有一个值得大家讨论的话题就是方力钧文献展进校园的事。他不厌其烦、不辞辛苦地把文献展推向了各个地方院校，尤其是文化相对欠发达的地区。山西、西安、新疆、安徽、沈阳、唐山，每到一地都在当地进行一次当代艺术的普及和推广。这是迄今为止有关当代艺术最为系统的一个全国巡展的方式。他以自我的成长经历、从艺经历、文化立场鲜明地表达出了自我的文化追求。文献展就是一个当代艺术的宣传器和播种机。他对青年一代的激励将从后辈们未来的成长中彰显出他的力量。今年的“方力钧文献展进校园”系列展览将走入武汉大学万林艺术博物馆，届时方力钧还要走入珞珈讲堂和武大师生进行当代艺术的对话。

　　方力钧不缺展览、不缺资金、不缺收藏，那么方力钧缺什么?他最“缺”的是朋友。他常和朋友相聚，不忍分别。记得他的手稿展在武汉合馆开幕时，当大家都期待他能说些豪言壮语，他只动情地说：“我所有的话都在血管里，因为血管里流淌的是酒精。”他用自己的真心真情去拥抱和善待每一位朋友。作为这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他选择在哪里办展览，其实就是对这个区域的文化艺术的支持。正是他接二连三地到武汉，也使武汉不仅仅成为这个时段当代艺术的热点，也成为时下热议的一种文化现象。方力钧的“热”不仅表现在人们喜爱他。当得知湖北美术馆要举办他的个展时，北京民生美术馆、上海昊美术馆、西安美术馆都有意要办他的个展。为什么这么多美术馆都要举办方力钧个展呢?他的作品只是一个方面，他最大的作品就是他的生活、他的人生、他的交游。他把自己的生活放大为艺术。他行云流水般的生活态度以及蓬勃的艺术激情，的确为这个平庸的时代树立起了一座不平凡的丰碑。他不仅颠覆了我们的生活方式、艺术方式，他所开创的这种艺术生活的新方式，带给人们的无疑是对生活的自由追寻和喜悦。他与众不同的孤寂、思索，将深深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

　　方力钧不期然间参与了一个时代的巨变，并且成为这个时代巨变的推动者之一，亦可说时代的巨变与巨变的时代的不期而遇，让方力钧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书写者和记录者。他的视觉表达和真诚思考也生动地体现出了这个时代的巨变。虽然他身上有很多光环和标签，但在光环和标签之外，那数不尽的真情与真诚、细腻与细致、周到与善良、笃实与安静、勤奋与才情构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方力钧。他构建了一套自我的知识系统，有着独立不羁的行为、生活和艺术方式。他的概念范畴、思维理路、艺术天赋及边缘化的文化关怀所透露出的，是他内心不易觉察的一种难得的孤独和寂寞、清醒和忧愤。他看透了世间的虚伪和势利。方力钧作品深处的批判力度，也使他完成了一个个预示着社会转型与思维变革的视觉图景，也给这个时代留下了一个有着无尽传说的方力钧。

　　（注：原标题为《一颗孤独的灵魂》）

　　严虹简介：

　　严虹，笔名水果。资深媒体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出版小说集、散文集和长篇小说。生长在湖北，成长在北京。曾就读于北大新闻传播学院新闻系研究生。先后分别供职于法国L'OFFICIEL杂志中文版编辑/记者、艺术杂志主编，现供职于今日美术馆《东方艺术大家》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