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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骥:天生如此

2017-11-11 21:59:12 于海元

  库艺术=KU:您创作一幅作品的过程很慢吗?您觉得这更多是一种性格使然,还是您今天对绘画这种行为的一种认识?

  陈文骥=C:主要还是个人思考方式和做事方式的体现。其实这种“慢”,真是不得已。有时内心也想快一点,能马上见效一点,但对我来说,还是有一种思维上,可能也有精神和身体上的局限性。也有可能是我对一件事情完成的标准上有自己的判断,做快了,总感觉这个事情还没有做到自己最理想的程度。你让我做快,我肯定就会感觉累、紧张,然后思维会紊乱。

  所以对我来说,“慢”不是自己内心的意愿,而是感觉这个方式对我来说目前是最有效的。

  KU:也就是说这种创作与生活节奏的形成是自然而然的,并非出于某种规划。但在后来随着对自身认知的明确,您也有意识的强化了这种“慢”的方式。反过来说,这种对自身状态的把握是否与现在过分快速、物质化的时代语境有关?使得您更容易倾向于对自身状态的这种保护?

  C:其实我对社会考虑不是太多,以前不太愿意跟人过多接触,尤其是陌生人,所以这样也自然形成我容易与社会疏远。因此我并不是特别强调社会定位,作为艺术家,我更多还是想了解自身。

  KU:您的绘画从写实到目前形态绘画的转变,走的是一条非常个人化的道路,它好像并非是受到抽象绘画或是现代主义的影响,而是一种心境的转变,或者说是一种找到自己最舒服的方式的过程?

  C:从自身来说,我感觉我是在追寻一种与自己身体相适应的艺术表达,但也并不完全排除社会和其他艺术思潮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是影响我的艺术观念,更多的是影响我在身体上的反映。它会促使我去寻找一种更合适自身行为或者说身体机能的方式去完成艺术表达。

  KU:您虽然早期画的是写实绘画作品,但感觉您对静物的观看的距离并不是一种常规的写生,而是一种“近观”;到后来风景画的阶段,则变为了一种空间感很强的“远观”;之后突然一下就进入了一种非常微观的观看距离。在您的作品中所体现出的画家与对象之间的观看距离总是处在一种不太正常的状态。这是有意为之吗?

  C:你刚才对这三个阶段变化的理解还挺贴切的。我有一阶段可能更想把自身投入到一个对象中;另一个阶段更多想和这个对象拉开一定的距离;然后到另外一个阶段又想超越眼前的现实。这个可能和年龄有关,也与当时自身的状态与处境有关。

  我可能因为身体比较弱,对自己身体的反映特别敏感,老感觉身体某个部分发生问题,下一步该怎么调整它,保护它。这种身体上的考虑自然也就影响到了艺术上的表达。

  KU:在您以前的静物绘画中,虽然方式是写实的,但也有很个人化的一种神秘或是犹豫的情绪,这种情绪是带有叙述成分的。直至以后的风景画中这种情绪依然在。但在后来的作品这种情绪就没有了,感觉对自己的观看更为自信了,还是生命状态中那种忧郁感伤的东西消失了?

  C:“自信”这个词还是比较贴切的,这种表示方式里面有一些主动性的个人要求。我好像是有点刻意让感情淡化甚至完全消失,想借助某种艺术形式来探寻自身表达能量极限。

  KU:您现在的创作与中国当下的社会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与美院传统或是东方传统也看不出什么的脉络关系,如果说是一个北欧艺术家的作品我们也可能会相信。那么,你觉得绘画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怎样?

  C:我可能已经不考虑这个问题了。我能做到多少,就完成多少。哪怕是一个错误的结果,只要此时此刻的表达对我来说是贴切的,就可以了。对于艺术家来说,成功与正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某种未知或是失败,还有一种勇气与热情去面对,去探索,这是艺术独特的地方。我可能更多是满足于这个过程中的体验。

  我没有完成目标,只是被某个东西吸引以后,我要有一种热情去面对它,就像是一种很强烈的拥抱的感觉。有这种热情在,我认为作为艺术家其实也就完成到一定程度了。尽管不是100%,但是可能会给社会提供一个值得进一步去思考的机会。所以我想我现在做的事情,除了完成自己,如果做好了也算是给社会提供一个实验品,而不是产品。

  KU:其实您所说的,跟我们本期“慢艺术——状态”专题的主旨特别贴近,就是说最终其实并不是某件作品在说明问题,而是这个艺术家在这个过程中的态度和投注的热情,最后可能对社会和更多人造成了影响。

  C:因为作品对艺术家自己来说很难评判。 “好”里面包括了“成功”的部分,而“成功”都是要由社会来决定的。对艺术家自己来说,对自己的作品其实谈不上满意,他在乎的是自己在实践过程中的一种满足。所以最终好和坏,对他来说几乎可以说没有判断的理由,甚至也没有必要。

  有不断自我更新能力的艺术家,永远不会认为自己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他永远在一个阶段,一个作品的基础上会发现还可以做得更好。很多人感觉艺术家有悲剧性的一面,就在于他永远对自身没有限制,没有满足。

  KU:感觉您的作品其实是回归到了关于绘画比较本质的问题,比如说在二维上模仿三维等等,但没有脱离绘画的身体的动作,反而具有很强的技术性,因此还不是一个单纯的观念问题。您怎样看待自己绘画中的观念?

  C:我现在所做的是在一个假象的基础上建立起一种阅读方式。人在观看中带有习惯性的东西,他以为这个是真实的,其实是假的,然后通过这种对真和假的判断,让观者得出自己的结论。这种结论可能会很抽象,可能会很具体,所以我很难去描述。

  我是一个作品的创作者,我已经没有机会再以旁观的方式阅读自己的作品,但是我感觉如果观者有一种自觉性的话,他完全可以获得超越我作品的新的阅读感受过程。

  KU:您在创作过程中还需要具体的参照物吗?

  C:会被某一个物象突然触动,或者从这上面获得一种启发。也有凭我自己的经验把它组织起来。还有可能是在我作画的过程中,扑捉偶发结果下给我的启示。

  KU:会出现失败的作品?

  C:太多了。如果我对一件作品进行复制的话,也可能做到让大家比较认可的程度。但是我对作品的要求始终会不断发生变化,这种变化里面有一种对以往某种习惯性所产生的东西的否定,所以一切都需要在这个我认为不确定的基础上重新组织,重新发展。

  KU:从静静的长时间的注视这一点上来说,您是否觉得自己与塞尚、莫兰迪、贾科梅蒂是走在一条道路上?

  C:其实差不多,应该说都是这样一个脉络过来的。因为对待绘画的态度,用眼睛认知世界的态度其实都差不多,只是可能所处的时代不同,认识角度上也不太一样,艺术表现形式也在改变,甚至我的工具也在发生变化,以及我现在的处境要求我用一种新的动作去回应。

  但是从根本上说,我们用眼睛观看的角度和立场,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因为我们都是在用绘画这种最根本,最传统,最古老的方式对待自己,对待世界。

  KU:会觉得孤独吗?

  C:不知道是不是孤独。我只是感觉很合适,很贴切。或者说要面对绘画就要面对孤独,因为我感觉只有这个方式才能把这件事情做到更细化更深入。可以一个人去面对一件需要完成的事情,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很自然、很贴切。可能天生如此。

  KU:您认为怎样是一种好的生活与创作状态?

  C:其实状态不在于好和坏,在于是否合适。甚至说有些坏的状态也是需要的,坏的状态尽管是种破坏,但是它会促使重新去建立。有时候我们所说的坏状态,往往是由于它影响到了最终的结果,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这好和坏里面内心纠结,然后最终落实到一个自己感觉可以得到大家公认的结果上。

  对艺术家来说,最痛苦的状态是本不想做的事,却要把你摁在那像机器人一样的去完成。

  KU:也就是说只要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就是有价值的?

  C:既有顺其自然的成分,也有艺术家在探寻过程中比别人更敏感,更细腻,更不愿意放弃丝毫在你身上发生的变化的原因。甚至他愿意去为那个细微的变化去纠结,因为他是艺术家,对他来说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他的敏感在起作用。

  KU:是不是说最开始因为身体差异所造成的某种特别的敏感,在一个普遍粗糙与麻木的时代,反而成为了一个艺术家必不可少的特质。

  C:很多身体上不是特别健康的人,往往在心理上特别敏锐。所以我常说,艺术家其实多多少少带有一些病理上的问题,所以他就比别人更多一些很离奇的心理和生理反映。如果将这些因素转化的好,往往会成为具有艺术价值的东西。

  作为艺术家总是在自问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存在。他在不断的认可与否定中自我纠缠。这种思维方式,甚至是行为方式,多多少少有一点反应过度,说难听点有点病理上的失常。人类往往对这方面持一种否定的态度,但实际上在人的本质上,这部分反映的东西在意识领域内可能有其值得思考的价值。

  这种东西往往需要通过艺术去表达,因为在其他领域往往需要大家公认的,正确的,可行的方式去表达,而艺术可以是不确定但值得大家去面对和思考的。艺术家可能也需要挖掘自身的这种不确定性,或者说失常性。

  KU:您也是一位教师。有许多年轻艺术家的学生。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快速和商业的艺术环境,也因此他们会对成功和经济有更多的渴望,您认为这对于状态是否是一种干扰?

  C:这是每个人的状态,不需要我去做评判或帮他选择。这个时代已经形成这样,如果我有能力改变时代的话,我想我的学生也就不会这么思考了。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时代,我想学生处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我们每个人都在试图了解和解释时代,都是在拿自己做一个试验品,当然也是想追求一个成功的结果。

  我不希望每一个艺术家都是向同一个方向走。只要他对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感觉很满足,很贴切,很心安理得,就够了。对我来说,我可能更多是希望能追求一种失败的结果。所以说到状态的问题,你只需去感觉自己在做这个事情的时候,自己的状态是否认可,是否和谐,其他的事情不用考虑。

  KU:您说自己在“追求一种失败的结果”。这虽然是带有感情色彩的一句话,但作为您这样一个受人尊重的艺术家说出这样的话,本身也是对“成功”的一种重新界定,也会引起人们对自身生命状态是否和谐的严肃思考。

  C:其实没有一个艺术家愿意追寻失败,我刚才所讲的“对失败的追寻”其实是一种态度,是一种对立,里面隐含了对艺术价值认识的另外一种角度。这种态度能促使我产生一种对艺术表达的激情,而这些激情能帮助我更好的完成艺术作品。

  应该说艺术家需要有一些东西去支撑他,除了社会之外,自己也要想办法去营造。所以我刚才所说的,其实是给自己支撑的一种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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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林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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