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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庆和:一路欢愉

2017-12-31 09:30:30 刘庆和

  走着走着发觉不是熟悉的路了,与其折返不如继续前行。

  隔岸

  “隔岸”可谓是躲藏在心中的一处无名地儿,一块与外界相应的缓冲地带。把虚拟的公共空间拽回到私密领域,实则为了强调领地意识,就像“笨笨”绕场一周,留下气味而已。记录一段时间里的所思所为,保留某种状态延至新的状态相互衔接,安全感就来自于奋力拼搏的对岸,与己无关的距离才觉得心安。我在想,有必要走到“对岸”吗,留在此处换个角度窥测自己和周围,距离产生、假象丛生,现实生活里无力招架还手的时候,假象充当真相,时间久了就跟真的一样了。以于我有利的方式,保持内心免遭脆断,拿出来示人、宣读,大事小事充满了仪式感。想证明给谁看,这是一个被长久忽略的问题,提出来即连累许多现实,生活的琐碎铺洒了一地还是想要串起来,独立存在已不可能,所谓新常态到头来还是老常态,尤其是自己看来。不想走到对岸,是因为已经看到了对岸的自己,每次缺憾都化为对自己的一次宽谅。路还是要走的,走着走着发觉不是来时的路了,与其折返不如继续前行。

  2007年在中国美术馆的名为“隔岸”的展览,取名于一件作品的名称,从那以后,真觉得失去和获得都在距离和隔阂之中了。

  浮现

  继中国美术馆和今日美术馆两个个展之后,至今已有近9年时间了,这之间也参与或独立地做了些活动,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做展览,我竟无言以对。如同早上醒来总要洗把脸一样,一天之间哪件事情会和洗脸有直接关联呢。展览活动就是在找茬说话,制造一个即暴露又掩饰自己缺陷的“场”,场景和气氛组合的空间用来影响自己的心情和方向。在场,其实就是一个将规划变作偶发的过程,做给别人和做给自己则是两回事。

  2010年在苏州本色美术馆的个展“浮现”,就是做了一个以给别人看为名的自我检阅的“现场”。为了追求这个现场的感觉,动用了我所能支配的声、光、电的技术,目的即是用自己不熟悉的方式回应自认为过于熟悉的方式,来找回内心日渐失去的亢奋。只是这个场一经搭建起来,立刻感觉到了与常态不够对等的气息笼罩。用以“证明”给别人的所有工作完成之后,人只好逃离,这个结果不是我在开始时预料的。我一贯的在工作中得到快乐的力量,在建立起来之后就消失了,原因总是有的。证明快乐的主体本身和快乐的长度,是在追求深刻还是仅仅因为浮光掠影。“浮现”展的主旨意在通过现场感官的刺激,宣示我的态度和本意,结果似是违背了初衷。展览的四个项目主题终究冲出了“纸”上的局限,转换成另外一种材质加以言说,在这些充满了质感和细节的运作中,情感的投入却因为材料本性和意义延伸显得异端或迟钝。所要做的,无疑是有意在与观者之间尽可能多地铺出路径,直观地看上去就是从平面走向立体。令人意外的是我无意地触摸到了现代人要活成现代人生的窘境,那就是在中国交相上演的城市化进程,规模和指数在夜晚的霓虹灯下不断攀升的奢靡。我营造出来的是比城市化进程还急切、浮躁的虚伪假象,这个假象是对我自己加快步伐心态上的贬损和警醒。尴尬的是人们在努力摆脱困境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上了困境不断发生的路上。好在这一番表白也没能让我在岔路上走下去,反倒掉头回到原点,这真是一次折返,退步是在进步的一瞬间转身了。我发现,回到简单的快乐之中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能埋下头想想心事是这个时代的奢侈。“证明的意义有多大”,这句话让我对自己的状态产生了厌倦,什么时候还可以面对自己的热情,是起点,终点或是路上。懒得做事在悄悄地改变了我一直以来的积极姿态,慢下来,也许离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更近了。

  向阳花

  向阳花是一种可高达3米的草本菊科向日葵属植物,其盘型花序可宽达30厘米,因其生长方向追随太阳而得名。由此,向阳花被描绘成了生性乐观、积极向上、追求光明的健康形象。向阳花不是普通的花,是生长于亢奋时代的国花,“葵花朵朵向太阳”寓意了领袖和人民之间的关怀与热爱,忠诚与希望。当光芒普照大地的时候我们都是“向阳花”。

  《向阳花》个展应该说是长久以来多类心态的聚拢。历经多年,个人的行为举止和集体规则之间像是和睦相处,理顺、生成在骨子里,顺生的本能朝着刺眼的阳光望去,让身体感受温暖。没有名头儿的纠结缠绕在日渐隆起的腹中,所要证明的原本是奋斗的姿态,结果还是享受和妥协。从没有想过会向身体妥协,与自己相关的情境碎片堆积在那,不是借以求证方向可否正确,只是要聚敛路途上的悬疑,证明的是我还具备提问功能。所以,用“心灵上的回访”这句话概括这个展览还是很准确的。

  把“向阳花”作为主题,其实就是个有意推定,足见在阳光的照耀下我的内心仍然保有幸福和感激,现实在阴影里张望,说明消沉的情绪里还残存着“向阳”的念头。偶或散漫是因为惧怕与阳光下标榜的“正确”同道,劳累在形象树立之中。主题践行,把零散的小情绪归拢在识大体中,算是保持了正确的方向。成长的轨迹里勾画了那个时代的过去,昂起头迎接新的到来是惦记着还有明天,明天是尚未发生的,所以才充满了希望。

  个性化不是怎样与众不同,故作吸引众人眼球的心态迟早会落寞的。个人感受的东西虽然无法一下子公示于众,但是可以内心独白,不强迫别人听的时候反倒让人驻足倾听。真正牢靠的,还是个体里慢慢滋长起来的气息弥漫起来,这也许正是《向阳花》展览的意义。

  白话

  2013年在798艺术区蜂巢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向阳花”个展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一组“学工、学农、学军”的系列作品出现时,我好像一下子回了几十年前的上学情境中。我的这代人学的东西很多,就是没有好好上课学习,多年来拥堵在心中的断断续续的画面,集合一般地争着寻找出口。天津口音的说三道四,滑稽又絮叨,只有这个样子,才能道出故事,情节才直白可信。“白话”是一些跟记忆相关的故事,是打探自己内心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始于和老爸的一次聊天,而后才逐渐形成了总体的取向。当时老爸在我面前用发颤的语调讲述的时候,我的眼前就已经出现了一帧帧的画面了,它们就被我钉在面前,伸出手就能够触及到的鲜活的事实。

  多少年来,隐约的那些成长的细节堆砌成一个个的章节,几次读来已经让我惊诧了。我所感叹的是多年来这些本就生长在身心的东西,怎么会在这短暂的一刻突然展开。我责问自己多年来的无动于衷,没有在更早的时候和老爸多聊聊,在他那平静又宽容的表述面前,时间宛如细细的水流缓缓地前行,柔软的细沙沉淀在小溪底下,时而清澈,时而混沌,原本定论的历史事实,让时间给消磨的模棱两可,我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老爸呢,可所有这些又怎能和我被教育之下的历史认知契合呢,我真想糊涂算了。释然,只有曾经背负过压力之后才可能感到轻松,而从这里走出来,也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形容准确的。我几乎是用了差不多一年时间,才让自己从难过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我没有想到会这么长时间堕入情境里直到开始有些胆怯。一天早上醒来,眯着泪眼给陈淑霞讲着这些片段,讲到70年前年轻的妈妈来到这个大家庭后的境遇,那些讲述的情节就和我亲身感受到的老宅子的背景叠加在一起,画面就那么在眼前晃悠着,我不是在表现这些情景,简直就是在临摹这些形形色色所组成的图像。

  “白话”这一系列作品,从开始酝酿到基本完成,虽然只是近一年的时间,可蔓延在展览之后的我的心绪却很久没能挥去。我发现,这些本来就生长在身体里的东西,和我一贯鄙视的情节描述的画面竟自然地走在了一起。过去了的过去就一步成了此刻,所谓当代性要具有的形式和符号,在这些史料面前显得不重要了。成为过去是因为前行了吗,甩到身后的东西以为离自己很远了,其实还附在身体之中,时光流失还是没能把这些历史的片段带走。在集体这个社会大家庭里有我又似乎没有我,追求顺从光荣正确,自然就“工作学习顺利”,代价是消灭自我。成功即是把自己落俗的身体奉迎上去,继续献给和谐的艺术事业。

  限行

  2015年的“艺术长沙”活动之前,我已感觉到会在“白话”的情境中显出挣脱的姿态。我一如既往的自恋情结在犯了“当代病”的艺术时代里,把“我”给寻丢了。当在“白话”里会见自己的时候,又主动掉入了“岁月”里,于是,一段时间我几乎是在坠入和逃离当中奔波。“限行”是长沙美仑美术馆个展的名字,以此命名展览的题目,可说是对弥漫在胸中已久的郁闷的迁怒。每天睁开眼睛想的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昨晚我怎么啦,追想昨晚把车停在哪里,昨天我的车是不是限行啊,等等。而不知不觉中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在被人为限定当中悄悄的适应了。甚至会想象着有朝一日取消了所有的限行,我该多么不自在,如同男人裤子没系腰带,女人没穿胸衣一样,装束上少了点什么,生活里也是可有可无,可就是感到有那么点不自在。

  把适应的过程视为享乐的过程,生活就会充满幸福和欢乐。当幸福比比皆是的时候,忘记了沉浸在幸福之中还会有怨言,这是不通情理的。限定让心里的尺码无法丈量了,心才大了。与限定较真的人没有大胸怀,只能蝇营狗苟地呼吸着阴霾。当限定变为约定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地产生幸福和自豪感,这是最为健康的生活方式。限定仍然在这里发生着作用,可我是由此路过,快慢徐急自己掌握,假如有人倒着行走,相形之下我的原地踏步就成了前行。

  轻拂——接过你的琴,我该如何弹唱

  七八十年代的中央美术学院有很多的学术影响辐射着艺术领域。比如蒋兆和先生以及他的学生卢沉、周思聪、姚有多等先生的水墨写生作品,至今仍然产生着深远的影响。记得第一次见到《流民图》时,一下子就被其画面中人物的塑造表现,笔墨的酣畅淋漓深深地打动。也许从那时起我已经不由自主地踏入体系了,只是对于体系的认知还是不自觉的。后来在美院民间美术系学习,回到“民间”算是阴差阳错地远离了体系,体系的概念也就逐渐淡忘。最近的几个场合时常听到有人谈到体系,也似乎能感到了体系为今天所用的急迫。我在想,这个搁置已久的话题于今天的我是怎样的呢,所接受的基础造型训练和后来的水墨实践与教学实践,这两者的学习方式和师承关系又是如何理在一起的呢。体系,这个让很多人能产生归属和优越感的集体意识,对于体系后辈的艺术创造能带来什么呢。绘画要如此沉重,深沉在经典面前的时候,如何得到全部,与自己该怎样关联,我想,这个问题也是急迫了。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感染了众人,能够感染人的作品根本在于不愧于身处的时代,你直面生活的态度也就决定了作品生命力的长度。接过你的琴,我该如何弹唱,时代的声音只能出自于真诚,而这份真诚只能来自于你自己,这是无可争辩的。假如经典的血液无法流淌在我们的神经末梢,岂不是沦为“依附在皮上的毛”。其实,经典就“原封”地放在那儿,魅力已是永存的了。水墨艺术创作在前行,经典就是丰碑,谈什么呢,你会发现越深刻地解读经典就越离着经典的朴素无华相之甚远,这实在不够积极,而事实就是如此。我还是觉得,活出自己的姿态就是对经典的最高敬礼。

  后记

  以这种记录的方式叙说,除了时间已经固定在那儿以外,其它都是可以重复或省略的。也就是说我们要做的事情,对于自己有多少是值得称道或者一文不值,这一点实在不能以结果来佐证。或者以展览和作品成集的方式找出思维轨迹的节点,相形之下算是客观的了,可见,作品的产生都是一次历练、整合之后的前行。重要的是我已经养成了习惯看准了机会进步,进步已成了身体和生活所需,让每次展示活动都成了“超过了去年同期水平”的播报,可我不仅仅是个成年人甚至奔着老而去,那我进步的正常指数如何攀升呢,想想,又成了悬念。所谓牢牢把握的到底是什么,越来越变得模糊不够确切。以展览的名义展开桥段,主观上是想让自己知道或者预见下一步工作的方向,却往往事与愿违,其结果竟然是进一步加剧的得过且过和懒惰,只好等着下一次振奋的可能。心态纠合淤积最后得以铺展,而证明了的仍然是纠结和淤积,让人难以自拔。也许当前,最需要认识到的正是我的常态,努力争取的就是属于自己的矫情的幸福方式。也是,回头看,我就是这么过着的。

  刘庆和 2017年3月写于北京T3国际艺术区

(责任编辑:洪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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