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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面红墙为背景,他用45年,为600个陌生人造像

2018-01-03 10:42:07 陈吴越

  可能是北京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我来到798的See+画廊,因为那里正在举办日本摄影家鬼海弘雄的肖像摄影展《人物》。See+画廊的规模不大,位置也比较偏僻,我感觉我一直拿着手机导航的手都要被冻掉了。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展览十分冷清,除了几个和气的工作人员,再没有别的观众。展览的格调也给人一种冷静而整齐划一的感觉,几十张哈苏拍摄的6×6黑白胶片,大小一致、色调一致、背景一致,甚至连人物的大小都一致,都是从膝盖拍到头顶。所有照片都没有标题和简介,再配上只言片语的摄影家简介,看得我有点迷茫。

  一个男人戴着项链,喝了一些从自动售货机买来的清酒 1985

  幸好在展览的角落里有一本大部头的鬼海弘雄作品集,里面有详细些的摄影家简介和更多的作品,从1973年至今的每张照片都有一个简要的标题及拍摄时间,比如“一个微笑的老奶奶,1986”。而这些作品的拍摄地点只有一个,东京浅草寺的一面红墙。站在那里随意地翻着这本书,我竟然被它的时间跨度和涉猎的人物多样性所震撼。他们之中有幼童、老人、夫妻,还有工人、小商贩、摄影师和餐厅服务员……一时间我竟然忘了他们是日本人,只是沉迷于彼时彼刻的一个个平凡的存在,就像活在当下的我一样。如果摄影家没有为他们留下这样的肖像,可能没有人会记得他们那时的容颜。

  一个微笑的老妇人 1986

  如今已是古稀之年的鬼海弘雄1945年出生于日本东北部山形县的一个小山村,父辈以种植大米和樱桃为生,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鬼海弘雄在老家幸福快乐地度过了20年的时光。20岁的时候,他从高中毕业,直接进了山形的县政府做公务员。可是没过多久,年轻气盛的他就对生活的现状产生了不满。于是他考取了东京法政大学,阴错阳差地选择了哲学专业。虽然哲学可能不是鬼海弘雄最热爱的学科,可是因此结识了哲学教授福田定良先生,在之后的36年里,福田教授一直像灯塔一样为他照亮着人生的方向。其中最直接的影响可能是,在刚刚从大学毕业的鬼海弘雄捉襟见肘的时候,福田教授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大笔钱,资助他买了人生中第一台哈苏,而如今我们见到的这些肖像照片,也正是出自于这台120相机。

  一个和祖母一起来 寺庙祭拜的女孩 1973

  在东京求学期间,来自于小乡村的鬼海弘雄就好像进入了万花筒般的世界,在同学的引导下接触了爵士乐和诗歌等新鲜事物,而后逐渐被波兰导演安杰伊·瓦伊达的剧情电影和美国摄影家戴安·阿勃丝的肖像作品影响,决心在毕业后当一名职业摄影师。为了学习摄影和冲印技术,鬼海弘雄特意在一家暗房找了一份工作,在休息的时间,他便选择四处走走,为作品寻找灵感,也就在这时候,他和浅草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他辞去了暗房的全职工作成了一名职业摄影师,但是很快他便入不敷出,于是只能找了一些零工以支撑自己的摄影生涯。这是怎样的一个孤独而又收获甚微的过程,恐怕只有鬼海弘雄自己知道。但是鬼海弘雄的出身决定了他的人生观,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他深知无论广袤的稻田还是茂盛的樱桃树都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来慢慢培育,所以他对他的摄影事业也秉持了同样的态度。

  一个高级木匠 1986

  也是同样的原因,鬼海弘雄在浅草的人像拍摄也持续了四十几年的时光。为什么选择浅草,鬼海弘雄有很多自己的理由。如今的东京可能是人们眼中摩登的代名词,而浅草就像一个停滞在时光里的死角,所以在我只有三四天的旅行日程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它的名字。其实浅草也有过辉煌的过去,它在历史上曾经是东京最重要的娱乐中心,久负盛名的浅草寺更是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信徒。可是由于1923年关东大地震和二战带来的影响,东京各区的格局也产生了巨大的变迁,浅草的地位早被涉谷和原宿这些火热的名字所超越。然而残留于这里的市井气息正是鬼海弘雄钟爱浅草的原因。这里的小商铺依然保持着二楼住人、一楼经商的传统,为不那么富足的城市平民提供着可以负担得起的美食和娱乐。因此这里让来自小地方的鬼海弘雄倍感亲切,他觉得唯有在浅草,他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一个高级木匠 1986

  看上去鬼海弘雄在浅草寺的肖像照片里只有一个红色的背景,其实他常用的有五六处墙面之多,用哪个要取决于当时的光线条件。为什么他如此就地取材呢?鬼海弘雄觉得如果他搬运着专业摄影的背景和反光板过去,被拍摄对象可能倒不自在了。至于为什么要坚持用如此平淡无奇的背景呢,是因为鬼海弘雄想让观众的目光更集中在被拍摄者身上,去感受他们的存在,而不被复杂的背景所打搅。

  然而,每天来浅草寺参拜和游览者众,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走入他的镜头。在人物的选择上,鬼海弘雄也有自己的哲学。基本上每天,他都要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换乘火车和地铁来到浅草,然后选定一个合适的墙面,小心地擦去上面的污渍,便开始观察来来往往的人。在鬼海弘雄眼里,他的被拍摄对象对他有着谜一样的吸引力,是人海中最不能被忽视的那一个,有些甚至被他称为“另一个自己”。如果他足够幸运,一天能遇到一两个这样的人,而有时候,接连几天都毫无所获。所以从1973年至今,他一共拍摄了600个人而已,分配到每年,其实并不算多。一旦找到了心仪的对象,鬼海弘雄便会想办法去接近他们,提出拍照的请求,每每这时,他都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当他低头看取景框准备对焦的时候,紧张的情绪便烟消云散了。鬼海弘雄从不会要求被拍摄者摆出什么特定的姿势,这样才能让他们更舒服地表达自我。因为大家都是匆匆来往的游客,所以他花在每个人身上的拍摄时间也不长,通常五六分钟,哈苏的胶卷一卷是12张,通常可以拍上两到三个人,整个过程可谓一气呵成。随着时光的推移,鬼海弘雄突发奇想,他寻找机会再次拍了一些他曾经拍过的人,从同一个人、不同时间的照片中,我们更能感受到时光的印记。而最奇妙的是,从他产生这样的念头以后,他之前的那些“老朋友”竟然不约而同地在浅草寺又重现了!

  虽然和其他一些日本摄影家相比,鬼海弘雄一直显得有点低调和默默无闻,甚至没有在日本本国举办过个展,但是其实他的摄影项目绝不止浅草肖像这一个。除此之外,他还坚持三十几年在东京拍摄城郊风景,还多次前往印度和土耳其采风,时间跨度也长达几十年之久。此外,他还是一个有众多粉丝的作家。我读过一点他的散文,感觉就是他摄影作品的文学版再现,质朴却充满洞察力。

  然而,摄影依然是鬼海弘雄最喜欢的艺术形式,如果说文学是作家对读者单方面的灌输,那么摄影则更关注作品和观众双方面的沟通,可能对于不同的人,同样的作品会表达出不同的意义。在我看来,鬼海弘雄作品中的那些人,虽然离我很远,却很亲切,虽然都是大时代里的小人物,却有着自信和无畏的气质。看着他们肖像的时候,年代、国籍和背景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和我一样有喜有悲的平凡的人。鬼海弘雄的这些作品还有一个特点不容忽视,基本每个被拍摄者的眼睛都凝视着镜头,因此,你觉得你是来See+画廊看他们的,其实照片上的人也在看着你呢。

(责任编辑:刘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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