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龙森

 　　我与龙森做过一个有趣的假设，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把中国绘画史上的牛人做了个排位。我发觉，龙森对古代画家如数家珍，谁谁谁该是什么段位，谁谁谁又是什么贡献，一清二楚。我顺便问他：你自己进入得了这串名单么?他欲言又止，王顾左右了。其实我心里明白，龙森的抱负何止于进入名单——用他的话说，要么不做，要做便做得最好。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区别。我从来没有像他那样信心满满，而被一种若隐若现的虚无感牢牢缠绕：过往已成定局，虽然各人对过往的判断有些出入，大体仍是趋向一致的，如丹纳所说：艺术史是各种不同意见之间的平衡。对未来，我将其看成是虚幻的价值，当某个体把自己与虚幻的价值关联起来，便产生出两种可能：一，他在冥冥中感受到未来的召唤，热血沸腾张开双臂拥抱它，以致把虚幻当成了实体;二，未来是当下的挡箭牌，它有效地抵御着当下发生的每一件不如意事件。说实话，龙森的超常的进取心或多或少给我提示：连做事的意愿和坚韧都没有，何以成事?

　　所以，每当我看到他孜孜以求、不辞劳苦投入画画，身影出现在国内国外各个博物馆、美术馆，心里不免感慨，事情确实都是做出来的——像他这样，中年出道，短短十年就开花结果，正应了“非常之人做非常之事”这一古训。恰如这次在芝加哥艺术博物馆举办他的个展，拿出这么一批令人刮目相看的作品，里面包含的心力、汗水、精思和纠结是可想而知的。龙森清楚我对水墨画的看法，他采取了“和而不同”的态度，不争论、不妥协;既倾听意见，又我行我素。如前所说，创作上的业绩都是做出来的，争论仅仅有助于拓宽思路、激发斗志。我常开玩笑：自信是好的，自大或自恋却是病。龙森心里一笔账，清清楚楚——山水画的伟大传统摆在那儿，像一座座大山，想要翻越，何其艰难。俗话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是“天”总不遂人愿，让人徒叹奈何。

　　换个方式提问：山水画在我们时代意义何在?它有没有再创辉煌的可能性?若把“天”这个字换成“现实”二字，我们可以看到：艺术的多元化和多样性严重挤压了绘画的空间，使之越来越处于边缘。在这样的现实里，水墨画能否一枝独秀?如果水墨画做不到，山水画当如何?我想说，龙森本质上是受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推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像他这样在画室里一呆就是数月甚至数年，面对墙上的宣纸，两看相不厌，只有山水画，世上能有几个人?

　　而且，龙森实际上确有自信的本钱。几年前，他画出鸿篇巨制《山不厌高》。那时我便笑称，即使他就此搁笔，单凭此作，也算是留下浓墨重彩的华章了。本次芝加哥展，龙森更是力作迭出，花样繁多，可谓“致广大而尽精微”。他敢于大开大合，抛弃许多传统的表现手法，独创出相应的一套语言系统。这套语言系统是在他身体和精神里“熬”出来的，与那些巨大的尺幅天衣无缝。许多圈内人或圈外人在龙森的“大画”面前满脑子问号：为什么画这么大?有没有这个必要?其实是观念问题，是视觉的惯性使然。不习惯不等于是“大”错了，想想农耕时代和现代的区别，或许可以找到正确答案。龙森不理会他人评说，自顾自走自己的路。最近，他画了几十根高高矮矮的柱子，试验了新的材料，效果焕然一新。

　　经过多年的修炼，龙森越来越偏重于自己的内心，偏重于创作的个体化意义。这使得他逐渐从群体中脱离出来，自己把自己当做参照。我一直认为，水墨画将会越来越小众，越来越成为少数人的专利。尽管从事水墨画和欣赏水墨画的人数众多，那是一种群体性的狂欢，类似于广场舞。广场舞也是舞，活活动动筋骨，图个乐子，仅此而已。所以，期待龙森坚持住，一路走下去，一个孤独的身影胜过千百人——正如一座孤峰高出平地和丘陵。

　　李小山

　　李小山，1957年生人，中国当代艺术著名评论家、作家。现任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馆长。曾经策划和主持过“中国艺术三年展”、“新中国画大展”等展览。1985年的《当代中国画之我见》曾经引起轩然大波被誉为85思潮的精神主流信号。其著作有《中国现代绘画史》、《阵中叫阵》、《批评的姿态》、《我们面对什么》、《木马史诗》、《作业》、《有光》、《箴言》等。

　　徐龙森

　　徐龙森，1956 年出生在上海，毕业于上海工艺美术学校，从1984 年开始多次个人展和联展。期间还把酷爱的美术与流行一起结合，创办东海堂画吧，现居北京。1984 年以石雕作品《遥远》参加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2002 年11 月参展第一届“高山流水”展、2004 年6 月参展第二届“高山流水”展等。主要个展：“徐龙森独幅作品展” (圣点空间 ，北京798 艺术区 ，2015)，“香港汉雅轩徐龙森个展”(香港 ，2015)，“山水图腾—徐龙森山水艺术展”(伦敦大学Brunei Gallery ，英国伦敦 ，2011)，“山河岁月—徐龙森山水画展”(罗马古文明博物馆，意大利罗马 ，2011)，“九棵树—徐龙森个展”(今日美术馆， 北京 ，2007)等。

　　徐龙森曾於多家重要美术馆举办個展，包括：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法院(2009)、意大利罗马古文明博物馆(2011)、英国伦敦大学Brunei Gallery(2011)、美国堪萨斯城，纳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2013)、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館(2013)、杭州中國美术学院美术館(2014)，阿联酋阿布扎比艺术展公共空间(2015)。

　　徐龙森先生被视为中国山水画界的一个传奇，多年来一直在探索作品与现代空间的共鸣。山水大于空间，他以大尺幅山水画的体量、构图、留白、格局及雄浑、冲淡的意境，消解了空间带来的紧张感和压迫感，打造出一个无限深远的“山水剧场”。

　　徐龙森正在美国芝加哥艺术博物馆“天境之光”个展将从2018年的2月1日持续到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