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ki Smith：女巫并未沉睡

　　采访&撰文 / 刘星 Cheyne Liu

　　看着奇奇·史密斯(Kiki Smith)的作品，感觉像是在凝视一个女巫的灵魂。这位1954年出生在德国纽伦堡的艺术家，在传奇和神话故事中融入了个人的想象力和生命体悟，借她在慕尼黑的新个展“游行”(Procession)开幕之机，我们和她聊了聊艺术与自我。

艺术家奇奇·史密斯(Kiki Smith b.1954)

　　奇奇·史密斯的父亲是雕塑家，母亲是歌剧演员，她很早就在艺术上崭露头角。她涉足的艺术形式繁多，除了雕塑、版画、纸本绘画和装置之外，她还在珠宝设计和服装设计领域颇有建树。截至目前，奇奇·史密斯在全球博物馆的个展超过25次，2006年，她被《时代》周刊评选为“塑造世界的100人”之一。 奇奇·史密斯目前正在慕尼黑“艺术之家”举办的个展名为“游行”，选择性地展现了艺术家在过去三十年里的艺术实践。

　　1980年代，以艾滋病危机，围绕两性关系的激烈讨论，以及女性主义、激进主义为标志，社会环境发生着急剧的变化，奇奇·史密斯在这个时期开始了自己在艺术领域的早期探索，她对于女性身体的诠释大胆而激进，她在雕塑作品中直观表达女人的生育或排泄让很多观众感到愤怒或被冒犯。

　　除了青铜雕塑之外，奇奇·史密斯善于运用生活中的各种材料来实现艺术化的表达，从玻璃、纸张、瓷器、头发、乳胶到树脂不一而足。奇奇·史密斯对纸张的偏爱也是有目共睹，她研究不同的纸质，甚至亲自制造自己所需要的纸张，例如在作品《所有的灵魂》(All Souls, 1988)中，她就使用了36张自己制造出来的纸张。

　　在一次采访中，奇奇·史密斯说：“我的作品不说教。我不想说‘这个世界应该是这样的’，我在尝试整合自己的经历。”星辰和飞鸟、狼与女人这些经典意象在奇奇·史密斯的作品中是有持续生命力的，她对于童话的阐释以我们所熟悉的童话为基础，但奇奇·史密斯的故事绝对不是给幼童的幻想国，而是成人的魔幻野田。

　　在她多次演绎的“小红帽”雕塑版本里，女孩或从狼肚子里出来，或与狼抱拥，或许“小红帽”某种程度上便是狼的本体所在——著名的《狼女》(Wolf Girl, 1999)是一个狼人形象的怪女孩;《和狼躺着》(Lying with the Wolf, 2001)里面的女孩是艺术家的好友吉纳维夫(Genevieve)。人与兽的区别在生物学上被模糊，这也是艺术家一直试图打破的边界之一，除了狼之外，我们在《诞生》(Born, 2002)中看到，一个女人可以脱胎于一只鹿……从1990年代初开始，奇奇·史密斯逐渐对替代性叙事产生兴趣，探索历史神话、传说和故事，宗教信仰以及非西方文化的文化传统。展览“游行”包含了这种多样性，将她作品的脉络延续到当下的语境之中。

　　N = Numéro

　　K =KiKi Smith

　　N：你最近在做什么?能分享一些新展览的消息吗?

　　K：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我一直致力于创作小型纸质印刷作品，主要是彩色蚀刻作品，以及一些有底座的小型雕塑，最终会把它们发展成大型的雕塑作品。2月初，我在慕尼黑的 “艺术之家”(Haus der Kunst)有个展，会展出我早期创作的部分作品，更多的是展示我近十年来的作品。

　　N：作为一个雕塑家，你使用各种材料创作，包括青铜、玻璃、陶瓷、泡沫塑料、纸张、蜡……最近你有没有试验任何新材料?

　　K：由于我一直专注于蚀刻，我主要使用哈内姆勒(Hahnemuhle)铜版纸，因为它非常适合蚀刻，以及观察板上的实际情况。就材料而言，一般来说，我喜欢使用具有一些固有属性或质量，但没有任何特定形状的材料。我总是很高兴能拥有尝试新材料的经验，特别是现在的技术提供了这么多新的可能。

　　N：在去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主题展“艺术万岁”(Viva Arte Viva)中，你展示了一组纸上作品，那个系列里，女人的背部有很多类似于中国拔罐之后留下的圆形图案，是伤痕吗?

　　K：这正是拔罐的图纹，因为拔罐在纽约也很受欢迎。当你拔罐的时候，除了它对健康有益之外，它还会在你的背上留下一个临时图案，这个图案产生于你的身体之上。我非常喜欢这个过程，我爱文身或美容留下的标记，甚至包括伤痕和静脉曲张，它们在你的身体表面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进行“绘图”。

　　N：正如你曾经说，“身体本身就是一个故事。”你的作品专注于人体，后来又增加了诸如鸟、鹿、猫、狼等动物，在你的作品中，女人和狼同时出现是经常发生的，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是从小红帽的故事演变而来的，这么多年后，狼似乎失去了野性，不再是掠食者了?在你的作品中，狼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在这些年里有所改变。

　　K：大约十年前，我以小红帽的故事为原型画了几年的女性和狼群。除了我所想到的是人与狼之间的相互作用，我不能说他们代表了什么特别的含义。由于“小红帽”也是一个和性有关的故事，画中经常有一些微妙的性叙事，但有时性只是作为柏拉图式的东西并存在画里。

　　N：神话对你的影响还在某些方面继续吗?

　　K：我不知道它现在是否存在于我的作品中，我觉得我的工作正在经历另一个时期，就是根植于真正包围着我的那些自然现象和环境，我不知道是否还存在那么多的故事在里面。

　　N：《沉睡女巫》(Sleeping Witch, 2000)的作品中，你把相机镜头对准了你自己，对你来说女巫的形象代表着什么?

　　K：睡着的女巫对我来说是一个关于女巫的玩笑，有点暗淡，她吃着本来为白雪公主准备的苹果，结果她自己却沉沉睡去，或许这更接近我的生活。

　　N：你之后在摄影领域的冒险进行得如何?你觉得那是另一种雕塑形式的作品吗?对于印制照片你是否会选择特殊的纸张?

　　K：在大约1993年的时候，我开始在创作过程以及展览过程中拍摄照片，它们提供了观察物体更客观或者说更亲密的视角，更接近于我体会它的方式。在某些时刻，我开始使用我自己的形象作为一个作品的角色，我想那只是因为我自己是随时可用的模特。我宁愿把自己的形象称为“她”或“它”，而不是“我”。是的，我选择哪种照片纸取决于我在做的作品，我也做了很多照相蚀刻(在玻璃板上涂布不透明物质，并在上面作画，然后用接触印样的方式曝光)。

　　N：你同时也涉猎珠宝和服装的设计，你现在有多少个系列了?

　　K：我不能说我真的做了一些系列，我只是在不同的时期制作珠宝，因为我喜欢珠宝，这让我在搭乘飞机和火车的时候，以及在寒冷的冬夜里有事可做。

　　N：你喜欢阅读吗?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K：我更喜欢有声书，因为这样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听。我最近非常喜欢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的书《下一次将是烈火》(The Fire Next Time)。现在我正在听杜波依斯(W.E.B. Dubois)的《黑人的灵魂》(The Souls of Black Folk)。

　　N：你是否认为今天的当代艺术已经丧失了它的原创性?

　　K：不，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艺术家是认真寻求对自己有深刻意义的经验的人。

　　采访 & 撰文：刘星 Cheyne Liu

　　图片提供：艺术家及佩斯画廊

　　本文原刊于《大都市Numéro》2018年1-2月合刊，已获转载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