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在艺术圈，就是在其他很多行业里，谁被任命了，谁被解雇了，其实大多都是“简讯”级别的消息——热度超不过半天。可是最近几周，一场发生在美国艺术界的博物馆人事变动，几乎被所有主流艺术媒体发文讨论。

洛杉矶MoCA

　　前不久，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MoCA)馆长Philippe Vergne把自己在四年前亲自任命的首席策展人Helen Molesworth给解雇了。要知道，当时这个任命被外界很多人看好，觉得这是洛杉矶MoCA在长期表现低迷之后，回到正轨的第一步。

Helen Molesworth.COURTESY MOCA

　　这里先简单提一下MoCA当时的情况：在2014年新馆长Philippe和新首席策展人Helen搭档之前，MoCA有两年时间沉浸在管理层的混乱之中，2012年总策展人保罗·席美尔(Paul Schimmel)辞职(也有传言说他是“被辞职”)，然后董事会里的重要艺术家相继出走，其中就包括颇具影响力的约翰·巴尔德萨里(John Baldessari)。2013年7月，馆长Jeffrey Deitch在经历了任期动荡、董事会高层出现严重分歧等事件之后，最终决定离开MoCA。

　　回过头来，我们在看Molesworth的这次“被离职”。

　　从2014年6月被任命为MoCA的首席策展人以来，Helen Molesworth在任期内的表现是让绝大多数人竖大拇指的，支持女性艺术家，支持各种肤色的艺术家，策划组织了受欢迎程度与口碑齐飞的非裔美国艺术家凯利·詹姆斯·马歇尔(Kerry James Marshall)回顾展，组织了巴西艺术家Anna Maria Maiolino的作品展等等。

Kerry James Marshall, "Many Mansions (detail)," 1994, acrylic on paper mounted on canva (MOCA)

2017年，马歇尔在MoCA的展览

　　作为杰出的学者、作家和策展人，Molesworth在此之前已经在波士顿当代艺术研究院(ICA)效力四年，以其严格的专题策划监督研究项目，历史课题展览和新兴的当代艺术收藏工作而广受赞誉。她曾在ICA策划展览：《一直如此：1980年代的艺术，爱和政治》。展览通过女权主义、艾滋、商业掠夺、同性恋文化、还有Dance/Draw等重新审视保守的80年代，而其中的“Dance/Draw”又追溯了自60年代起舞蹈和绘画的交叉而产生的表演艺术的源起。

 《赫芬顿邮报》对Helen Molesworth被解雇一事的报道

　　因为Helen Molesworth在圈里的口碑，关于她离任的声明给洛杉矶艺术圈不小的震动。据《洛杉矶时报》报道称，既是艺术家，也是MoCA董事会成员的凯瑟琳·奥培(Catherine Opie)听馆长Vergne说，Molesworth被解雇是因为“破坏了博物馆”(undermining the museum)，然后她回答Vergne：“我觉得你犯了个大错。”

　　艺术家Lari Pittman在谈及此事时说：“我当时非常兴奋，因为她终于来洛杉矶了。我觉得她是艺术家们的策展人。很多策展人都是被董事会认同或者以藏家角度来认定的，但她是艺术家心里认同的那种策展人。也许会有一些人认为Molesworth的行事风格是一种‘破坏’，但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一种重建，一种反思。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它，反思我们的博物馆体系并不是一种破坏。”最近，Lari Pittman从MoCA董事会辞职了，原因有很多，这其中就包括整体环境缺乏对于多样性的思考。

　　最近在MoCA完成了特定场地装置作品的年轻艺术家Lauren Halsey，在Molesworth离任这件事上，与Pittman有同感，尤其那些体制上的问题，“我实在理解不了，这样一位全身心投入在艺术、有色人种以及女性艺术领域里的人，怎么会就这么让她离开。没有她，我不知道这场展览对我来说会是什么样子。”

　　有人认为， Molesworth的出局是她的进步理想与现实之间斗争的结果，这其实早在Vergne策划了三场白人男性艺术家展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在艺术家Micol Hebron看来，解雇Molesworth这件事跟性别之争有一定关系，“我们最近在艺术圈看到了不少这种事，洛杉矶MoCA的Molesworth、纽约皇后博物馆的Laura Raicovich、波尔多当代艺术博物馆的María Inés Rodriguez都是这种情况。”

Helen Molesworth (Jay L. Clendenin / Los Angeles Times)

　　在MoCA内部人员看来，他们觉得Molesworth的确是拥有才华与抱负的策展人，但同时也是个制造“有毒环境”的领导和同事。他们把馆长Philippe Vergne形容成了给Molesworth提供支持的甩手掌柜。

　　一位希望匿名的MoCA前职员说道：“这个事并不是性别平等的问题，正是因为她是女性，所以她并没有被解雇。”

　　MoCA展览技术部前经理David Bradshaw说：“起初，她能来MoCA，大家都觉得很欣慰。她显然是个非常杰出的策展人，她的女权主义思想和多元文化的声音非常切中要点。我是最后一个从她来的时候就想要排除掉的老员工。她对这些人的苛责不需要理由，会在心理上和情感上对我们进行打击，直到大家要么放弃、要么被打倒、要么被贴上错误的标签，然后开掉。我在MoCA工作了28年，直到1年半以前Helen解雇了我。”

　　时至今日，关于Molesworth的确切解雇原因仍不得而知。但历史啊，总是惊人的相似。

　　2012年6月末，洛杉矶MoCA被爆出，董事会通过不记名投票的方式，解雇了总策展人保罗·席美尔(Paul Schimmel)。虽然事后MoCA公开声明表示席美尔不是“被离职”，而是主动辞职，但主角保罗·席美尔本人的三缄其口、不做任何回应，令外界对MoCA的猜疑和抨击更猛烈。

保罗·席美尔(Paul Schimmel)

　　当时有好多人疑惑：为什么一位在艺术圈子里摸爬滚打了20多年的人能够轻易放弃梦寐以求的职业呢?大多数人更倾向于“与馆长Jeffrey Deitch经常性的意见相左”这个理由。有媒体分析，席美尔策划的展览饱受好评，学术研究性强。但是Deitch则认为应该多举办讨好赞助商的项目活动，哪怕都是些粗俗低劣的作品。

Jeffrey Deitch，Photo by Danny Ghitis

　　这一次，MoCA再次因为解雇首席策展人而被外界抨击，但画风明显转向了博物馆对于“女性身份认同”、“种族肤色”与“艺术本心”等问题的讨论上。

　　那么，六年前解雇了首席策展人，六年后解雇了女性首席策展人，MoCA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博物馆体系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不知道下一位洛杉矶MoCA的首席策展人能否坚持到第七年。

　　【延伸阅读】洛杉矶MOCA撤杰夫-昆斯回顾展 或与总监离职有关 (2013年8月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