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系列(国画) 朱雨泽

　　后现代主义之后是什么?英国作家爱德华·多克斯认定，后现代主义之后主导思潮是本真主义。“如果说后现代主义者的问题是现代主义者一直在告诉他们去做什么，当代人的问题则与此相反：没人告诉他们该做什么。到处都可以看到对本真性的渴望。价值再次变得重要起来：艺术家们制作物品时赋予的价值以及消费者从物品中获得的价值，它们都不同于赤裸裸的商品价值。人们越来越尊敬、欣赏能制作精美物品的人，人们开始赞赏一丝不苟。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让我们称它为本真主义的时代!”

　　假如人们所呼唤的“本真主义”时代真的来临，那么，中国艺术家们恰恰可以在所谓“后—后现代主义”时代做出贡献。中国艺术家朱雨泽就自觉地致力于这种思考，他试图回应后现代主义之后的难题，并以“新自然主义艺术”来挺立自身的文化身份。

　　朱雨泽所倡导的“新自然主义”的要点，在于在超越主客二分的前提下去追求呈现自然或自然呈现。这个新自然主义的哲学称谓被借用到艺术上来，其实是来自美国著名美学家托马斯·门罗的启迪：自然主义“不认为艺术知识感性现象的纯模仿，或专心致志于感性愉悦的研究”，而是要回到这个世界当中以自然为基础的对象。这就意味着，新自然主义认为，美既不在于主观，也不在于客观，而在于自然本身;艺术既不是再现，也不是表现，而是自然呈现。

　　朱雨泽的艺术是如何自然呈现的?就是他提出的“分形艺术”。分形是英文Fractal的汉译，来自于“分形几何”创始人曼德布罗特在1975年由拉丁语Frangere一词而创。当代中国艺术究竟如何与西方最新的分形几何产生关联的?这是艺术与科学的联通与融合。分形几何或翻译为“碎几何”，作为一门以不规则几何形态为研究对象的几何学，强调的不是整合而是破碎化、不是确定而是未确定、不是规划化而是非规则的形态规律，其实是与宇宙规律有着暗合的，诸如银河系中的若断若续的星体分布。朱雨泽敏锐地抓住了这种分形规律，并将其与中国传统智慧和艺术勾连起来，他甚至认为分形几何翻译成“自然几何”更符合中国之“道”。或者说，认知到了分形的规律再返过来审视朱雨泽的艺术，就会发现他的高度所在，也就是不要只看画之“美”，而要看画背后的“真”，这才是新自然主义艺术所要求索的本真之美。

　　朱雨泽的绘画，大致分为两个类型，单色系列和彩色系列，我都视之为水墨。这是由于水墨所呈现的黑白是“极度色”，其实是西方色彩分析学中的无色系统，甚至在三棱镜折射中的光带并无黑白色相，但这恰恰是中国水墨的妙处。彩墨系列尽管以彩为主，但其精神却是水墨的。所谓墨分五彩，是水使墨分出了层次，乃至在中国人眼中具有了抽象的色彩度。朱雨泽的绘画充分发挥了水的力量，让水晕染墨与彩，从而表征出宇宙分形之美，在朱雨泽的笔下，天地之大美就如此自然呈现。

　　朱雨泽的绘画，其实是在追寻一种新自然主义的高境。这种美学境界，并不仅仅是中国传统如庄子“虚静之心”、禅宗“明心见性”的古典境界，而同时吸纳了现代科学观察宇宙万物的成果，这是一种“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本真之境。因此，观照这种分形艺术，就不是看表面的视觉效果和造型规则，而是要由此看到宇宙的“大化”和心性的“高格”。不仅要去看画面本身，还要去观画者之心，去透视宇宙大美，这才是自然呈现主义的艺术高境，也就是新自然主义的美学境界。望朱雨泽的分形艺术之路越走越宽、愈行愈高。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国际美学协会总执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