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讲人介绍：

　　李燕：字壮北，李苦禅宗师之子，1943年生于北京。现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清华大学教授、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理事、李苦禅纪念馆副馆长、中国周易学会副会长、九三学社中央文化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和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等职，是全国政协第九、十届委员。

李燕

　　导语：

　　李燕老师在9岁时由父亲李苦禅带去给92岁的齐白石爷爷拜年，他对这儿时的一幕印象深刻。本次展览中我们有幸从李燕老师处借到了李苦禅旧藏的碑刻拓片，有助于厘清齐白石的书法脉络。李燕老师将在讲座中为公众解读如下有关齐白石书法的经典问题：齐白石金石书法的渊源，齐白石学习金石书法的选择，齐白石金石书法的独创性，齐白石金石艺术与书画的关系，齐白石的艺术童真及相关的写意精神，还将展示李苦禅纪念馆藏齐白石致李苦禅书信与题诗的原大复制品。

　　主题：齐白石书法

　　第五部分：谈齐白石书法——篆刻

　　这里头你看一个是甑屋，一个是煮画庖，一个砚田农，“功名一破甑”、“我生无田食破砚”。咱们这个展览会的名字就是苏东坡的这个句子，白石老人一生有时候常称自己是砚田耕牛，我在砚台的田里做耕牛，完全自食其力，白石老人一生不会炒作的，就是靠自己，实实在在的劳动挣钱，砚田耕牛，始终保持农民的那种质朴，这几方你看，不光篆刻艺术美，整个围绕的就是配合我们下面展览的那两件作品甑屋。

讲座PPT图片

       这里头还有一个很特别，“吾狐也”，我是一个狐狸，他自己解释“吾生性多疑是我所短，刊刻此自嘲”，实际上他还有别的意思，我父亲讲过，他说白石老人的创新可不容易，这个写意画过去讲禅画，说你这个简直是野狐禅，野地里的狐狸能参禅，他自己就讲我就是狐狸你怎么样，白石老人很有自信，什么叫文化自信，没文化自信你什么也干不成。

　　见贤思齐，这个印就是他给他最佩服的黎锦熙，他的父亲那儿刻的，还有一个“不知有汉”什么意思?他讲过汉朝的人也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够创新，他讲过这样意思的话不只一次，这说明他既尊重古人，他又有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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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个“三千门客赵吴无”，这话很豪气，说孔夫子号称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赵就是赵之谦，吴就是吴昌硕，我的弟子已经都超过他们二位的总和了。很豪气。

　　再有一个，他是知恩必报，他自己常讲“门人知己即恩人”，他觉得自己艺术在最困难的时候，自己有一些学生辈的都很能了解他的艺术，他说这样的人就是我的恩人，他得知恩图报，有这样一方面。

　　还有一个“七五衰翁”，我们受教育的时候，这个字在这儿念书“衰”，我们那个时候都读衰年变法，好像说他忌讳75岁，有人在电视上讲凡是白石老人写75岁画，那一定拍着大腿说必定是赝品，后来我说这个犯了一个什么问题，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白石老人他挺相信算命，说75岁那年的3月份要举行一个仪式在家里头，举行完了出来宣告自己77，跳过75了，所以在他3月份以前，他有的画还是题75，甚至你看连章都有，我那儿就收藏了一张白石老人的虾，就是75岁，我给学生当教材使，画的好极了，就是75岁，等过了3月几号之后他有一个仪式，我就不说那个仪式的过程了，从白石屋出来举着手宣告现在我77了。胡适之先生做过齐白石年表，这是公开的秘密，造假画的何不造张79的呢，非要招这个嫌疑呢，所以这也顺便解释一下这个印章的特殊含义。

多字体混合使用古已有范

　　再往下一个，这个多字体混合使用，古已有之。隋朝有个曹家的第三十几代孙，他刻了一块纪念他的祖上曹子健，那就是当了臣王曹植，现在大家看好多历史剧都知道，曹丕当了皇帝了，他就当臣王，为了表示自己没有野心，每天诗酒宴乐，这是我父亲收藏的，他在这里面有一段跋，认为这个碑篆隶相参者惟此碑尔，在古碑里头能够篆隶相参就是这个，在山东的东阿县境内距黄河不远。后来庙冲倒了，黄河一改道埋到沙子里，而后又发现了，我父亲听了很高兴，东阿王精灵仍显而冥冥中守护耶!

　　这是他藏的拓片，可惜太小了不清楚，这里面既有魏碑体，又有隶书体，还有小篆，你看这个一字，白石老人曾写过秦始皇的造版，命天下皆明一之，一就是这样，这个笔画特别复杂，这个是秦造版上的东西，还有你看这个人不知而不愠，你看这个愠，竖心旁这是篆书，而这边又是隶书。所以中国文字最后完全规范是在宋代以后，你看这个都字这边耳刀，他用的是一个易，古代凡是地名都是易，后来简化为耳刀，这个大家以后有机会可以看一看，曹子健碑，现在这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

李阳冰篆书字的不同写法之一

　　还有就是异体字的问题，白石老人在他的书法篆刻中间也经常使用异体字，这也有先例，唐朝的李阳冰，他是小篆这方面的大师级人物，颜真卿写碑那个碑头一定要有小篆，他点名必须要由李阳冰来写，李阳冰是信仰《易经》的谦卦，这是原来那个，这个也是后来毁掉了，明朝的人又把它根据原拓本又重新刻石拓出来了，我父亲的收藏，这里面光一个谦字就13个写法，你看都是谦字，他居然还有这个谦字，为什么?他为了美不重复。

李阳冰篆书字的不同写法之二

　　再往下放，你看这个君字，四种写法，你看这个道字，要是按规矩来讲，李斯统一的小篆应该是这样的写法，这是手，脑袋上长着头发，这个也是脑袋上长着头发，这个形就是十字路口，这个他还有讲，最后改成这样了，地你看一个这个样，一个这个样，你要较真多一笔，还有天字，这个天倒是大篆小篆，基本上都是这个意思，但是也有这样的写法，白石老人经常用这个天字，所以看白石老人的书法，不要随随便便的就说写错字，好多位到我这儿说齐白石尽写错字，我也就不胜其驳斥了，你再多看看吧。

大写意画的形式感

　　再往下走，我觉得大写意是很强调形式感的，一说形式感就好像是西方传进来的，其实形式感什么意思呢?形式它既表现内容，同时形式本身也有自我表现力，整个讲画面的结构上有它的结构美，我这里选的是什么呢?比如说这张，按照常理来讲不符合杠杆原理，这么大一个秤砣，这耗子得多沉啊，叫《自称》，可是你在画上看非常合适，非常均衡，尤其是自秤两个字写这么大，把它压过来了，全家一块这耗子得多少斤重，这就不能按照常理讲。

　　还有他的残荷，这些个小荷枯杆的疏密，完全是从他的篆刻艺术里来的，另外这个画里的篱笆，你要仔细追究，没有一个是合理的，你们家栽篱笆绝对不能这么栽，你看对它影响最大的点画他陈师曾，你看这个篱笆立得住吗?但是在这个画的结构上，就这么做非常合适。

　　你看白石老人这个葫芦，你看篱笆扎的多外行，可是这画是大大的内行，你看这个芭蕉底下这个，我父亲他讲形式感的时候，他强调的一个水仙跟这个竹子，用这几条线的搭配，分割出这几块空间，为了强调分割空间的美，他宁可把这个水仙画成，特别是这幅画，你看这幅画是春宵作于美院，春夜宵芭蕉在北方不能在外头过冬要冻死的，一到冷天就把它连土一起放到花洞子里头，等暖和的时候再移植到外面，可是放到里头这些干枯的芭蕉，已经长出新叶新芽，尤其是底下这个原作特别的绿，它等不及了，早早的就报春消息，你看这里边这些点线面，这些空白的关系，既白当黑的关系。

　　这是上课的时候给学生示意，齐派教学，徐悲鸿教学有一个特点，我父亲继承边讲边画，边讲边动笔，不玩虚的，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你的任何的建议都要有可操作性，所以白石老人他对登堂入室弟子讲课，都是采取当场示范，我上课也是当场用笔，但是我不叫示范，我叫示意，因为大师级的才叫示范，我不够大师，我就示意，但是聊胜于无，你光跟学生讲你这么用笔太软，你这么用笔太硬，要刚柔相济，你这个墨不行太脏，你这个墨不行太润，要笔墨华滋，那老师您来一笔怎么叫华滋，怎么叫刚柔相济，您不是老师嘛，我们掏那么多学费跟您学，您示范做做动作，你唱戏师傅讲完一身汗，他都得做示范动作，基本架势一入科的就是这个，体形要正，上身要宽，下身要窄，这是基本造型，上宽下窄是半身不遂，那表现动作基本动作拉山吧，你得做示范动作让学生们能够把他落实到笔头上宣纸上。

齐白石对联两幅

　　这是1949年的白石老人赠送给我父亲的篆书对联，“松树一万岁，蟠桃三千年”，你看这是隶书篆书结合到一块了，这个呢，“新家必勤俭，高寿宜子孙”，丙戌冬夜，乃祖白石老人于城西铁屋，全国画家第一个装防盗门的是白石老人，家里闹土匪吓怕了，到北京害怕人来偷盗弄铁栅栏门，这是给他子孙写的。

1949年齐白石书赠李苦禅六尺对联

　　再往下，这中间不是我们家的画，为了漂亮，这是给黄琪翔将军画的，这张画六尺大，本来是自作自留稿，但是黄琪翔将军还有他的夫人女弟子郭秀仪，他们二位感情挺好，而且给白石老人资助也不少，这一幅对子是白石老人赠送给我父亲的，六尺“是寿者相”，此四字见于佛经，“有福之人”，此四字见于西厢词，苦禅仁弟，89岁白石。

　　这个对子我拿不来，都无偿捐献给国家了，家父过世三周年的时候，家母李慧文代表亲属把老人收藏的古字画，还有自己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一共400多件都捐献给国家了，无偿的，所以成立了李苦禅纪念馆，后来老家高堂又有李苦禅艺术馆，又分别捐献了老人的作品，还有一些名家的作品，也有一百多件，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我们要后代家属要维护苦禅老人作为爱国老人的形象，必须要这样做，不要把它当做财产而要当成文物。

　　老人生前给党做过地下工作，四年前反法西斯战争七十年才正式公布，他是八路军中军区北京情报站黄浩情报组的正式成员，建国以后这个组织没有解密，所以受了不少委屈。现在正在热播的《风筝》，这些人真是不忘初心，为国为民不计较个人名利，所以我们要维护苦禅老人爱国形象，不要因为争老人的画当财产而造成不良的影响。

李苦禅收藏有关金石学研究的部分书籍

　　下面这个，一方面学习金石的书法美，另一方面还要研究金石学，这是苦禅老人收藏的有关金石学研究部分的书籍，这些书四年前曾在这儿展览过，凡是研究金石学的一看就知道这个书是研究什么的，薛氏钟鼎款识，宋朝的薛上公，他把在宋朝他所见到的一些铜器，他画下形来，记录下来，其中就有石鼓，那时候的文字比现在多。

　　还比如说《石鼓释文考义》，还有就是《百砖考》，汉砖上的字，你看那个砖你要挑刺怎么没有石字旁，过去字少，可以通假字，所以这些工具书我拿出一部分来放在这儿，就是说作为一个被大家称为大师的国画家，他的修养是非常全面的，不是说一招鲜吃遍天单打一，所以希望大家能够通过看白石老人这个书法展，好好地学习，仔细地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