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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论王桂勇油画

2018-05-22 14:24:46 郑工

  王桂勇又名三杰。我今之三论对应三杰,也算是一次对话。

  我不知他取三杰之名的缘由,但可说明我三论其油画的三大理由。首先,王桂勇取景观物有三个视角:一作局部观,二作全体观,三作日常观;其次,王桂勇审美理念有三种倾向:一为平易,二为简洁,三为内敛;再者,王桂勇油画品格有三大特征:一是有趣,二是幽默,三是诙谐。如此三三得九,不得九论?其实,若注意到他的绘画题材,还会有所分类。我之三论,只论其绘画的视角、理念及品格,关注其思想、精神及艺术的价值取向。

  一论视角

  视角指的是画家观察事物的角度,这在画面上显而易见,不必多言。可问题是,画家为什么选取这一视角而非其他?这一视角的意义何在?这是需要讨论的。

  王桂勇的绘画视角有着社会学的意义,这与他的人生阅历有关。他从警10年,风华正茂,从基层派出所到机关刑警队,还荣立三等功一次。留在纸面上文字,难以呈现其活生生的现实。我们不知有多少故事发生了,但一定知道王桂勇所接触的人,多处于社会底层,每日为生计而奔波。这么一个社会群体,承担着来自各方面的诸多压力,而这么一个社会阶层,也集聚着许多社会情绪,并分布在每一个人身上。岁月,刻写在每个人的脸上,每一张脸都是社会的表情。虽说人的个性也反映在形象上,而岁月琢磨的首先是人的个性,其改变其性格,改变其命运,也改变其容貌。我们可以说王桂勇阅人无数,且出于画家的敏感,更在意于人的形象。可在他的绘画中有悲悯之心,却不见人生的悲情,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一切都在阳光下,笑对人生——这是一个很突出的现象,也是很可贵的情怀。看王桂勇的画,有时我就想,如果这批画留存到后世供人研究,最容易被关注的就是他所画的这批基层社会的人。现在美术史研究流行图像学的方法,即以图像证史,因为图像所承载的各种信息,不是文字所能表述的。王桂勇油画的价值,最先体现的也就在图像上,尽管这些图像都是有选择的,被他的眼睛和心境所过滤。但在各个细节处,历史真实都存在,那是被他的眼睛所记录的,没有半点含糊。王桂勇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可贵的历史图像文本。

  在人物的表情之外,我还特别在意其构图上的角度问题。比如人物画,有两个不同的视角:一是迫近眼球的大头像,二是三三两两或蹲或坐或立的人物组合,多是全身。全体的印象与局部的观察结合在一起,相互切换,也相互补充。大头像从罗中立的《父亲》开始流行,虽然他画的是掏粪工,但被崇高化了。王桂勇没有这类感觉,他画的很平实,角度基本上就是平视,有的就与观者对视,扮个脸相。近距离的观看,在人的视觉上不容易对焦,特别是有几幅画,几乎就对着鼻尖,像一个人对着镜子自我观照。这感觉十分特别,有现象学的东西。王桂勇似乎没有太多地考虑画家主体的视觉位置,可能是潜意识的自动心理反应,想回到绘画上,让笔触自由生发。但我却想到镜像的映射问题。过去,我们都将这些作为表现主题的媒介或手段,现在媒介本身就成为表现的主题,如镜像,又如笔触。这不是对着照相机的镜头问题,而是镜子,但镜子并不存在。我很欣赏王桂勇的这类作品,能够将人物瞬间的表情抓住,那种生动性无以言表。当然,我也猜测他的观察位置在哪里?这颇让人费解。我感觉是一个“贴”字,可中间又有“隔”,似乎什么东西被抽去了。这不是一个视觉游戏,其心理层面上的因素更多,会出现许多假设,也让王桂勇的画增加许多悬念。转到全身像上,观者与对象之间的距离出现了,虽然并不大,可观看还是变得从容。人物几乎都是顶天立地,画面被撑满了。这体现出事物在王桂勇视野中的一个限度,即由近及远,不足三步开外。他在《物观化境》的那本画册中,收了不少他画的胸像与半身像,论观看距离,都处在这一中间地带,都作正面观。这种观察方式也包括那些山花系列与蔬果绘画,绘画的主体迫在眼前,都是近景,没有中景或远景,即便出现也是背景。

  正面观看,近距离观看,不带审视的眼光,不设主体观看的屏障,是王桂勇的观看策略。他的视角并不多变,甚至还比较有限,可纳入他视野内的形象却丰富多样。他是以不变应万变,这有点儿像人类学考察,踩住一个观察点,以观人生百态,生活万象。所以,我以为王桂勇的观看,是一种“日常观”,浅见深窥,其文化上的摄入意识比较强烈。

  二论理念

  理念与绘画意图有关,与绘画的整体风格有关,因为理念需要用某种语言形式加以阐释,理念是语言内在的思想与观念。有个性的绘画,必然有独到的艺术理念。所谓独到,又必然有其局限性与适应性。王桂勇的绘画追求什么,他的艺术理念就在哪里呈现,而他作品中的审美倾向就成为解读其艺术理念的重点所在,因为那是他理念的影子与摹本。不过,毕竟理念是从知性产生并超越经验而成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抽象概念,我们如何用一些概念来阐释王桂勇的绘画,讨论其意义的内涵?

  对于一位青年画家,这样的问题也许显得过于沉重。可我们都身处于某一文化传统,潜意识中都沉积着某种文化的内涵,只不过在具体的人身上有了不同的表达方式而已。追问其艺术理念,实际上是追寻一种文化传统,讨论其在当下存在的状态。对于一位当代的中国油画家,这种询问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油画是外来的,如何与你发生联系就是问题。对于王桂勇,也许他关心的问题并不多,他对油画创作的理解或者说他的想法,大多处于自觉的状态,以为其符合自己的心性与趣味即可。而在我们看来,就有了解释的必要。这是将一个人的创作与时代联系起来,在个别与一般的关系中看传统文化的持续性。

  若论王桂勇绘画的理念,我以为“平易”这一概念较为合适,不知他以为然否。

  平者,无凸陷起伏,是可无限延展的二维(无深度)状态,喻其平和浅显。易者,寒暑易节,阴阳交替,其实也就是辩证转换的关系,但那是个中间环节。此且不论《易经》中有关易的说法,如变易、简易或不易,而只谈制造冲突并消解冲突的辩证生成观念。如杜预在注《左传》时曰:“易,治也”。以易治平。故平易者,指向的是庄子所说的“恬淡”。王桂勇的油画有恬淡之意,而我更在意于平易之说。因为在他的画面上,其空间意识趋向于“平”,即保持二维关系,一切景物无论前后都被并置了,画面的深度被竭力消除。另外,其力求于简,除了一些必要的道具外,王桂勇不添加他认为是多余的东西,而“易”的概念着突出显示在用笔方面,即以中国画特有的笔法介入油画,以正反互补的方式求得变化多端,丰富绘画的语言,并形成他的绘画个性。在画室里,他很兴奋地对我说,现在画画就想一笔成型,或者说,要见笔,争取一次性完成。可见他的注意力都在用笔上,而所谓“一次性完成”的说法,又让我注意到目前他的几张油画人物,画布的白底子不断地从笔触间隙中透露出来,其星星点点分布在画面,构成特别的效果。这种露白的画法最有利于彰显笔触的力量,实际上也在拉平画面的空间意识,而且显“薄”。当时我有些不解,认为油画讲究色层关系,在用笔上多是反复涂抹,多次完成,即便是印象派绘画,或表现主义和抽象表现主义绘画,莫不如此。王桂勇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他的这种绘画意识及观念,更接近于中国绘画的传统,尤其是文人画的笔墨传统,以一支笔贯通绘画之道,而画面布白或用笔飞白的意趣,几近一致。虚薄与平易的绘画理念,来自于老庄玄学,在当代艺术中也颇受青睐。

  王桂勇不是守成的艺术家,他的创新性理念重在绘画内涵的演化,不做表面文章。但他也有时尚的一面,而通俗的大众的审美意趣与其心性的表述结合在一起,更成就了他那“平易近人”的风格与做派。如鲁迅所言:“平易地讲述学术文艺的书,往往夹杂些闲话或笑谈,使文章增添活气。”(《华盖集·忽然想到(二)》)这时,阅读王桂勇的油画,人们的眼光就不再停留在笔触上,转而关注其表现的题材与内容,看那些画中人物或花卉蔬果,体会王桂勇笔下的“闲话”与“笑谈”,其平易之心,跃然而出。

  三论品格

  品格,也称之为格调,指的是事物内在的精神特质,也指某种评判的标准,故有高下之分。如果不做比较,只论品格,实则为找寻个性,亦可称之为品性。人有品性,画有品性,王桂勇的油画也不例外。

  王桂勇油画给人最深的印象是什么?难以一言道尽。可画面形象还是挺吸人眼球,其中透露出一种气质与品性,尔后才顾及形式。我与王桂勇并无深交,不好以人品论画品,若反其道而行之,以画品论人品,固是揣测,亦无不可。在近距离观察与平易近人的绘画理念下,王桂勇的油画品格显然也属于同一类型,让人感到“有趣”,即生动有趣,幽默诙谐。他画中的人物都有一种豁达的心理状态,一举一动,不掩饰,很尽兴。而王桂勇的画,一笔一划,似乎都在调侃与戏谑,用现在的流行语,叫搞笑,但不平庸。因为其不仅没有解构绘画的思想深度,还呈现出某种力度,直入人心。如何评价这类创作,就存在一个度的把握。对于基层社会生活,人的精神面貌如何表达,直接关联绘画主题与创作思想。比如忻东旺画的农民工,整体情绪比较低沉,表情更为内敛,用笔也比较含蓄,形象表现得更为厚实。有人说,忻东旺的一颗白菜,都画得人心震撼。而王桂勇笔下的农民工或城市边缘人物,整体情绪就比较高扬,用笔比较显露,形象表现得更为淋漓畅快。他也画白菜,但不是一颗颗地画,而是一堆堆地画;画花,也是一丛一丛地画,全都平铺直叙,都有一个群体的集合性的概念贯穿其中,而笔触又游离其上,解构形体又拼合画面。王桂勇将对象物的细节通过笔触解脱出来,在叙事的流程中将其碎片化,事物的整体性被破坏,突出了人的视觉感受,其心理效应则变得难以描述,让人不知所以。这一方面,王桂勇似乎又受王玉平与申玲的“坏画”影响,不过没有走向极端,破坏到底。两者之间,王桂勇取的是中间路线。他没有忻东旺那般严肃,也没有王玉平那般戏谑,他是在轻松与平和的状态中捉摸着“有趣”的绘画。

  王桂勇的画之“有趣”,甚至还有点儿天真,表现为“稚趣”。他画得放松,有文气,丝毫没有让人紧张的地方,这也是王桂勇的画能够雅俗共赏的原因。应该说,有趣、幽默、诙谐,这三个关键词的综合意象,才是王桂勇油画的品质所在。他的笔法与情趣,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题材本身的严肃性,使绘画回到原初的游戏状态。有趣,是游戏的原动力,也是无功利艺术活动的精神支撑。当我们重新思考“有趣”是否能成为艺术的品质时,就意味着要做许多清理工作,清除历史给艺术所添加的各种负荷乃至于蒙蔽的许多尘埃,包括我们自己在学画过程中自觉或不自觉添加上去的东西。因为那样,艺术的童贞真的不见了,艺术家的天真也没有了。王桂勇最近这十几年的绘画实践似乎已意识到这一问题,所以他在做减法。他想让自己轻松起来,涂涂抹抹,写写画画,寻求天真浪漫的品质,寻求一片自由的天空。没有天真,何来有趣?天真是本性,而有趣可成为一种品质。不过,关于“趣味”的解释因人而异,评价的空间还很大。论王桂勇油画之有趣,仅仅说明他正在努力,正在清理自己,并有了明确的方向。

  王桂勇的画室在西四环边上,面积不算大,不是豪华版的那种大工作室,却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即温馨与亲切,没有丝毫的做作。人一进入,便被画作所包围,空间的区域划分,也是用画来隔断。更重要的是,这种环境与他的画面十分和谐,其实,与他的为人做事的风格也十分合拍。他的画朴实却也好看,画的轻松又很耐看。他的画,没有面孔没有腔调,自然随和,见心见性。对于这样的画与画家,技术性的评价指标已逐渐失效。

2018年5月16日于北京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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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思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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