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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艺自序

2018-06-01 09:32:05 未知

  从何时开始喜欢画画已经记不清了,可以说,儿时最多的记忆就是自己一个人坐着小凳,趴在一张高一些的方凳上画画。屋外街道上孩子们玩耍的嬉笑声在耳中渐渐远去,完全沉入到自己的天地。绘画于我,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兴趣。

  我出生于江苏无锡,这是一个与绘画艺术有着很深渊源的地方,历史上出现过东晋的顾恺之、元代的倪瓒等艺术巨匠,近代又出现了两位影响中国美术发展的关键性人物——徐悲鸿和吴冠中。我的父母早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美术专业,当时的南师大家云集,教师中有傅抱石、陈之佛、秦宣夫、吕斯百等众多先生。父亲徐智清,自大学时期就开始漫画创作,先后在报刊上发表了数百幅作品。母亲王惠琴长年从事年画和宣传画的创作。我儿时身体较弱,一生病就会随母亲去她工作的市文化宫创作室,很大的一间画室,有男女多位画家在里面进行绘画创作。自幼的耳染目渲,可说是父母对我的重要影响。

  由于当时父母工作繁忙,我儿时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无锡,与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童年最愉快的事情就是画画。那时普通人家的经济都不富裕,但外公却从不会在我的画具上节省。我经常一画就是两三个钟头,天天如此,纸和笔的消耗很快,外公总是源源不断地供给,一用完了马上就会买来新的。那时画画于我是一种游戏,完全在一个幻想的个人世界里驰骋想象。画画又是一种挑战,是实现不能实现之事。从幼儿园开始,当老师问起长大了想做什么的时候,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就是“做画家。”当画家是我从小的理想,从未想过长大后要做其他的工作。也正因为如此,在后来的求艺之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阻碍,都能不改初衷,直至今天。

  江南自古以来是中国文化积淀极为深厚的地区,有着滋养艺术的土壤和诗性的空气。七十年代的时候,无锡市区的每家都有一个有线广播,那种方的木制盒子,挂在墙上,底下有一根长长的开关线,一拉广播就响了。有很长一段时期,每天晚上广播的结束音乐都是二胡独奏的《二泉映月》,悠远而苍凉,让人静静地沉入其中。当时我大概是八、九岁,常常会一个人在后屋,默默听完曲子后再去楼上睡觉。几十年过去了,曲子还会时时萦绕于耳边,不仅是儿时江南静夜的回忆,还有不远处大运河上船只行驶中橹槁划动河水的声音,甚至当时灶坊间里电灯泡暖暖的光线、空气里炉灶散发的特有味道,都会在脑海里清晰浮现。而江南建筑白墙黑瓦极富装饰性的构成,弄堂两侧石灰墙丰富的灰色调子和巨大的阴影,给我带来了最初的形式与美感的印记。这一切,我想都会沉潜到自己后来的创作中去,曲折地体现出来。文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是入骨的。

  中学毕业,为了学画,我考入了南京晓庄师范美术班。当时这是江苏省唯一招中学生的美术专业。三年的时间,没有数理化和外语的课程,每天从早到晚除了画画、读一些诗词古文之外,还是画画,打下了扎实的绘画基础,可说是三年的童子功。入学之初有参加工作两年后可以报考大学之说,而当我工作两年后想参加高考时,却受到了区教育局的阻挠。我是南京市玄武区第一个要辞职的教师,区教育局不让辞,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获得一个待业青年证。因为,如果是待业青年就可以报考艺术院校,继续求艺之道。辞职不行,我就提出自动离职,放弃工龄,结果依然未被同意。

  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到所在的街道办事处想办法,那里的工作人员也很同情,帮忙开了一张街道的介绍信,才参加了高考。实际上当时辞职参加高考对我来说有着很大风险,由于初中毕业后上的是师范,高中的所有课程都没有学过。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些科目都补上,所以压力还是挺大的。一年紧张的文化课补习,同时还要准备绘画专业的考试。1987年报考南京艺术学院油画专业,我的专业成绩和文化课成绩在所有考生中名列第一。我当时的文化课分数是330多分,南京艺术学院油画专业的入取分数线是240分,减去不算分的数学,超出录取分数线将近80分。但在宣布录取结果前,却有人写信至南艺,告发了单位未同意参加高考之事,结果被取消了入学资格。第二年我再次参加高考。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南京艺术学院油画专业。当时南艺的不少老师都对我有印象,知道是那个文化课和专业课成绩考第一却没来报到的学生。

  当时南艺有一种自由的气氛,对学生的创作也比较鼓励,但是教学重点还是放在写生上。虽然考上南艺极为不易,但在大学期间,我可能是班上逃课最多的。有些不感兴趣的课程就想办法不去上,空下来的时间放在自己的创作上。即便出勤率不高,我仍然凭借成绩连续四年拿到学校的奖学金。并以当年全校本科毕业生第一的成绩毕业,同时获得1992年度刘海粟奖学金,是当年度全校学生中获得此奖的唯一本科生。

  毕业以后,经过短暂的工作,1994年,获得日本文部省奖学金,赴日留学。当时南艺的老校长冯健亲先生,是一位非常好的人。他并没有教过我,只是来看过我的毕业展,对我的作品有印象,了解到我想出国留学,先后给我写了多封亲笔信,推荐给日本京都市立艺术大学和名古屋县立艺术大学的校长。虽然,最终的留学以及奖学金并非冯先生推荐的结果,但是我在心里一直非常感谢冯先生。

  对于去日本留学,可说是艺术偏好加机缘巧合的结果。实际上我对美国的艺术不是特别的喜欢,在我的感觉里面,一直觉得欧洲的艺术要更好一些,当然这是我个人的偏见。为什么选择日本?我觉得它是东西方文化结合的地带,它的传统和中国有很多衔接的地方,又早于中国几十年接受西方的艺术,中间基本上没有中断过,这样就会呈现出一个完整的东西方艺术交融的生态来。同时我对日本的艺术,也有一定兴趣,比如浮世绘。我想看看日本这样一个东西交汇地方产生的艺术是怎样的。就像是一颗东方的种子,施了西方的肥以后,长出什么样的果实来。又正好能拿到奖学金。能够不考虑生计地画画,对任何一个画画的人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由于拿了文部省奖学金,我没有像其他留学日本的人那样,必须经历上语言学校的过程,而是直接进入大学的大学院,也就是研究生院学习。但是语言的障碍毕竟还是存在的。开始的时候,与日本的老师以及同学们的交流完全无法进行,只能由台湾留学生作翻译。但绘画很多时候是无需语言的。当时中日之间的收入差是很大的,中国留学生基本上都会去打工,即使是拿着奖学金的。但是我却从早到晚都是在画室里。

  我专注很快就得到了周围老师与同学的认可。当时系里有一个叫福冈奉彦的教授,是日本独立美术协会的一位很有名的画家。但是他的脾气很不好,对学生非常凶,甚至对其他教师也常会冷言相讥。我曾经亲眼看到他把一个日本女同学骂哭,背后学生们都叫他‘鬼’。但这个教授对我却特别好,周围的学生,包括老师都觉得奇怪。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个教授是个非常勤奋的画家,在我去之前,美术系大楼里每天晚上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一定是他。但我去了以后最后离开的人就是我了。我的画室在一楼,就对着停车场,教授离开时总会看到我画室灯还亮着。后来成习惯了,他每晚回家之前都会从外面拉开窗户,对我说:还没有走啊,早点休息,不要冻感冒了云云。甚至有时候他会跑进来亲自帮我加取暖炉里的油。我想这一情景如果被其他日本学生看到,可能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因为在日本的大学里,教授的架子是很大的。”

  留学期间我一方面着重研究西方及日本各流派的油画艺术表现,力图对当今世界绘画艺术有一个整体的把握,同时也在不断探索属于自己的艺术表现风格。自1994年至2000年的尝试了多种绘画材料。除油画之外,先后画过坦培拉、弗莱斯戈湿壁画、岩彩画、铜版画、水印套色木刻、水墨画等。在经过大量的尝试和研究后,终于在2000年自创出一种独特的绘画表现方式,与传统的油画表现技法拉开了距离,形成了自己个人的绘画语言。2004年,在日本获得第三十三届“绘画的现在─精锐选拔展”唯一金奖,成为日本第一个获得此类全国性专业绘画大奖赛金奖的外国人。我的绘画风格也赢得了很多日本藏家的认可,形成了一个稳定的藏家群。自1998年至2007年,先后在日本各地的美术馆及艺术机构举办个人画展十八次。

  2006年回国,进入中国艺术研究院杨飞云先生的油画博士课程。三年的学习于我可说是受益匪浅。杨老师不仅在艺术上言传身教,其艺术追求的精神也影响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期间,我的绘画表现有了进一步的展开。而博士课题的研究与论文写作,也让我得以将留学日本十余年来的研究和心得加以梳理和总结,完成了博士论文《“意”与“物”—日本当代具象绘画研究》,为自己绘画创作日后的展开,打下了一个较好的理论基础。

  2009年博士毕业留院工作后,进入了我绘画创作的一个多产期,先后创作了《非时》系列、《惊蛰》系列、《姿态》系列、《遥远的海》系列、《奔跑的马》系列、《有静物的风景》系列、系列、《木星》系列、《记忆流星》系列等,先后在北京的恭王府嘉乐堂、四九画廊、美丽道国际艺术机构、新绎空间、香港天趣当代艺术馆、中国美术馆等处举办了个人画展,先后出版和发行了个人画册《中国当代实力派油画家画集——徐晨阳》、《内观与外化——徐晨阳作品集》、《态度》、《心象的肌理——徐晨阳作品》、《中国艺术研究院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艺术家系列作品集——徐晨阳画集》《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家系列——徐晨阳》。

  纵观这些年来我的绘画创作,一直着重于画面的精神性和个人的独特表现这两个方面。以我画的人物为例,画面里的女性其容貌并不见得很美,但是她们都会有一种气质。首先这个气质是和古典精神是相通的,是端庄与沉静的。这既是与西方古典艺术的审美相通,同时也是中国传统美学里面所推崇的。我选择模特的标准,并不是美丽,而是其形与神所能提供给我的某种触动。我喜欢请舞蹈演员或者学舞蹈的学生做模特,其原因不仅是舞蹈演员有非常好的形体,更有令我着迷的某种沉静的气质。2004年,我曾经在巴黎请一位当地出生的跳现代舞的女孩做模特,那是个非常阳光的女孩,重要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身上有一种使人触动的东西,我画了她好几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从地铁站口出来,朝着我迎面而来,金发飘舞,步伐轻盈,给我一种野生的鹿的感觉,一双蓝色眸子亮晶晶的。但是,一旦她按照我的要求坐下,马上就有一种很沉静的东西呈现出来。

  我在表现人物的时候,除了注重造型表现之外,还会着重表现形体背后所蕴含的意味。就像我们看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这张画里的形象美不美其实并不是关键,达芬奇画这张画,并不只是为了画一个美女。他是想通过这么一个脸,来表达他的思想,他对人文主义的理解,对人性的看法。在东方的艺术里面,观音这个形象,是美的还是不美的,很微妙,但是无疑有一种令人震撼的东西。她的那种表情似笑非笑,很安详,很从容。但却让你无法揣摩她在想什么,让你感到神秘和敬畏,不由地去想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同时,又能体现出人性的力量:安详、宽和、内敛、优雅,甚至是超越人性的,这样的一种脸是我想画的。也是我想通过脸这样一个图像传达的意味。

  而所有这一切,往往只是通过脸部几根线的表现达到的。在《非时》系列中,有多幅女性的侧面肖像。勾勒面部轮廓的一根线条,往往会经过多次修改,一根线的完成甚至会经历半年多的时间。之所以需要这样反复的调整,因为线的意味是极其微妙的,一个细微的变化就会产生不同的感觉。我并不是要将其修正到最完美的状态,而是要找到最接近我的感觉的那一条曲线。绘画的艺术内涵也许就在于反复提炼产生这几根线之中。观音的线条,眼睛、鼻子、嘴唇就几根线,但是就这几根线,是历经千百年凝练而成的,包涵着无数人的情感和意念,简简单单的造型却能给人一种特别震撼的感觉。这是我要在我的绘画里体现,美不美并不重要,要能够体现我的思想,给观者以触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绘画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行为。古人以画来悟道,就是通过形与色来体会那种哲学意味上的本质。我的画亦是一种体悟,从我平日的所思所感之中,从种种体验和经历之中。它构建于具象形态的基础之上,而常常在有意无意中游离于本原,趋于一种意象的形态。画中之象既是实在之象,又是意中之象。

  我无意在画中追问哲学的命题,却会有思考和指向。在我的画里,对形而上的思考是交融于绘画这一行为之中的。对于我来说,绘画只是思考而非答案、只在探索而未结果、只有接近而无到达。

                                                                                                                                                                                                                                                           徐晨阳2018年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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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卢淑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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