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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当代人精神生活的寓言

2018-06-25 17:02:53 张晓凌

  “王艺2016年研究展”很难用一句话概括,因为它比较复杂,比较丰富,从观念、形式上看,都是这样。1993年,我在中国美术馆做北京的第一个双年展时,德国著名批评家毕佑莱克就评价:“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展览”。今天王艺的作品似乎更为复杂,这说明什么?说明中国当代艺术的复杂性是由当代社会、当代生活的复杂性决定的。

  与上次展览相比,王艺这次的个展不仅体量巨大,形式翻新速度很快,而且意涵模糊深邃,读解更为费力,在观念和形式上都达到了新高度。本次展览的五个部分不是按照一个标准划分的,因此各个部分之间既有各自的边界,又有重叠。

  “象”既可以涵盖整个展览,也可以是某一类型作品的所指。“象”,一般我们理解为视网膜看到的世界表象,并以此为“真”。但对王艺而言,“象”则是在心理感受基础上所重构的“心象”。究竟何为“真”呢?按量子理论的看法,当“象”在心理感受即主观意识上成立时,它是一个叠加的、多时空存在的“象”,一旦通过视觉将其确认为一个具体的、现实的“象”时,那么,这个象便坍缩了。何为“真”,何为“伪”,在这里就清楚了。王艺的“象”具有超验性、非现实性,它建立在对世界表象的反思和潜入的主体意识活动之上,因而它是叠加的,意象化的,真实的,具有难以言说的意涵。

  “惑”既可以理解为王艺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可以理解为当代人普遍的精神状态。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精神特质,比如古典精神、现代精神、宗教精神等等。在那些时代,精神指向是明确的,善恶美丑是分明的,而今天这个时代,好与坏,优与劣,前卫与保守,高尚与低贱、黑与白都搅成一团了,恐怕上帝也难以分得清楚。用一个词来概括当下人的精神生活,只能用“精神困顿”来描述。在王艺的个展上,“惑”是弥漫于所有作品和现场的神秘气质,它让所有观者都沉思于“惑”,痛苦于“惑”,也迷恋于“惑”。

  “见”也是视觉与观念兼而有之,表面上看,它是我们观察社会、自然的一种手段与途径,但深一层地看,它更是我们看待世界、宇宙、人生的一种方式与态度。更准确地讲,它是一种熟视谛察,一种探究事物本源,追索人生本质的反思性观看与体察。

  “构”是艺术的方法论,意即建构、重构或再构,这当然没错,但也不完全是。建构一个东西的时候,不仅仅是方法论,还有本体论,就是说我们要按照什么样的意念、宗旨、目标去建构它。王艺的“构”首先是一个复杂的手艺、技术过程,比如对材料的征服、改造,各种手艺如捶揲、锻造、拼贴、喷漆的运用等等,同时也是一个修道、近道的过程,我个人以为,所谓“为道日损”正是“构”的本质。

  “归”可能带有宿命论色彩。浮士德问:“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这三问是人类存在的根本问题,也是艺术所面对的根本问题。往大的方面讲,王艺的艺术试图回答这一宿命式的问题,如高更一样。从小的方面讲,王艺是在精神返乡的归途中,这个“乡”就是自我,就是心里那块田地。只有到达那里,王艺的艺术才能真正安顿下来,达到自己的最高境界。

  由上述五个概念所形成的展览结构,既相互重叠又各自为主,每个概念既能涵盖某一类型,又能覆盖整个展览,既能在艺术本体层面上对作品展开阐释,又能在终极层面上对展览进行分析。所以,这个展览与其说是一场视觉的盛宴,不如说是一场思想的聚会。只有落实在这个点上,这个展览你才能看得明白,看得有趣,才能进入这个展览的核心,否则就是走马观花。

  其实所谓的艺术创作,就是艺术家所有人生经验和阅历的集中展示。为什么王艺的作品越往后越复杂呢?这个复杂实际上是来自于他的文化经验和社会体验。艺术家的一生其实一直在和两个东西博弈,一个是文化,一个是社会。和文化博弈时,王艺一定是很痛苦的,因为他所学的东西比较多,因而两者之间就呈现出征服与反征服状态,征服、超越既有知识者,会成为卓越的艺术大家,反之则趋于平庸。王艺的创作完全可以看作是与既有知识、文化传统的博弈。另一方面,艺术家一定是同时在和社会博弈。社会提供的种种表象,对于普通人来讲就是一个表象,但对于一个具有反思精神的艺术家而言,则是痛苦的开始。这是艺术家所有艺术经验积累的开始,每一次人生的大起大落,哪怕是一些小的起伏,都会成为艺术经验的一部分。我觉得王艺同样逃不出这样的艺术生产与创作规律。王艺作品的高度正是建立在他内心丰富的精神生活之上的。痛苦是精神生活的根源与本质,而在痛苦之上所形成的反思能力与超越性诉求,不但奠定了王艺作品的精神特质,还决定了王艺作品的异态化风格。

  实际上,一个艺术家无非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来自于艺术家的修为、积累、社会经验和历史感受;另一个方面,来源于艺术家的天才创造力,这两者缺一不可。很显然,王艺同时具备了这两者。一个艺术家能够将天才和经验合二为一,那他就是伟大的艺术家,王艺在这方面做得非常优秀。

  王艺的作品有一种幽默感,但他的幽默和传统文人的幽默有着本质的区别,他的幽默是浸泡在苦难中的幽默,浸泡在苦闷中的幽默,所以是一种沉重的幽默。在当代社会生活中,当我们抗拒这个社会,反观这个社会,批判这个社会而无用的时候,那种被反击回来的感受就是一种自我解嘲式的幽默感。王艺作品呈现出来的就是这种发自内心的,达到痛苦程度的微笑。这种微笑,对于观者而言,是无声的精神拷问。

  这个展览无意间表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当代艺术命题,那就是如何完成传统文化资源的当代性转换。这个命题讨论了许多年,但在实践领域结出的果实并不多。王艺的展览给这个命题提供了一个近乎于完美的注释。王艺作品是有古典内涵的,他的壁画作品的灵感与形态来自于敦煌壁画,整个结构、色彩、感受都与敦煌壁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代艺术的出路之一就是传统资源的当代性转换,这个命题在王艺作品上落到了实处。法国有个批评家是我的好朋友,他一直坚持认为,中国的古典即现代,这句话很深刻,我也坚持同样的看法。中国当代艺术如果不从自己的文化母体出发,不从自己脚下的土地出发,不从每日所经历的社会经验与人生体验出发,那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王艺的作品,也许只能这样说,王艺在丰富而痛苦的内心精神历程中,以独有的形态与风格完成了当代社会的隐喻式表现,因而,他的作品看起来更像是一部当代人精神生活的寓言。

张晓凌(中国国家画院副院长、《中国美术报》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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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红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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