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周湧:研究生教学就是教创作方法
2018-06-27 23:45:02 未知
导言:广州美术学院2018年的毕业作品展已于6月27日全面结束,毕业季正式翻过一页。热闹过后,留下了许多有待思考的问题。
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周湧也有一些思考,他从毕业展中发现国画专业研究生教学中存在着某些问题,譬如研究生的作品普遍缺失传统水墨画的气质,作品大同小异,与本科生作品没有太大区别等等。
雅昌艺术网对话周湧,请他谈谈他的教学理念,研究生教学应该如何进行,以及他所提倡的创作方法究竟是什么,应该如何运用等问题。
“2018广州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作品展”现场
Q&A
雅昌艺术网:请您先谈谈对这一届国画专业研究生毕业创作展的感受。
周湧:国画系的作品都是红红绿绿的,传统水墨画的气质没有了,而且作品都大同小异。这些画放在30年前全国美展的画册里也是一个样的,但是把油画系、雕塑系、版画系和设计专业的创作放在30年前的画册里明显就是两码事,只有国画系的作品往前30年放仍然是协调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国画系的创作方法30多年没有变,没有进步,跟现实生活脱节,没有新的方法来表现我们今天丰富的现实生活。
国画系的创作方法从本科到研究生基本上只有一种,我叫它“三美法”:构图美、造型美、技法美。油画系、雕塑系、版画系和设计专业的创作跟这个时代的图像和审美趣味结合的很紧,感觉他们的学生反映现实生活很充分,改革开放30多年来积累的各种艺术知识和艺术传统他们都用上了。
“2018广州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作品展”现场
雅昌艺术网:是不是因为国画系的传统太深了?
周湧:问题是国画系目前传统也不到位,我们的教学也没有明确的传统定位,是唐宋的,明清的,还是民国的?没有明确,另外我们的文脉到底是什么也没有理清。在教学上体现出来的仍然是80年代以前的那一套“三美法”,就是要表现现实生活中的美,所以造成研究生创作方法单一化。
研究生的教学就是创作教学,创作教学与本科教学是不一样的。本科主要是基础教学,有范本,有具体的技术要求,教材是通用的,学的是一些通用的技法、造型和构图法。但是研究生教学恰恰跟这个相反,必须要有个性技法、个性造型和个人选择题材的切入点。这是研究生创作教学与本科基础教学的根本差别,是两种教学模式,不能把本科基础教学的那一套方法拿来教研究生的创作。
“2018广州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作品展”现场
雅昌艺术网:您提倡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研究生的创作教学?
周湧:这些年当代艺术积累的一些知识可以用在国画创作里面,比如我在教学时就用了符号化和概念化的方法,我自己的创作也用了一些新的创作方法跟传统结合,我做了几十年这方面的实验,也积累了很多经验。国画要想有所突破只在国画套路内部找突破口是很难的,要从其它门类里找资源,所以在构思阶段我会让学生多到油画、装置、摄影、广告插画等找素材,到具体画的时候才去看国画。
李俊超 《名人系列》-憨豆、马云、村上隆 水墨 六尺
比如李俊超的作品是用一种符号化的方法来画水墨人物肖像,就不再只是刻画对象的精神气质,留了一部分让符号来说话。在传媒社会每个名人都有一个比他本人更有效的符号,名人的精神气质是什么已不重要。同样是画肖像,同样是画这些名人,他画出来的感觉就有点儿不同,其实就那么一点点,想有很大的不同也很难。
再比如彭斌和叶柏成的画。工笔画想要在技术方面有突破很难,因为勾线染色这是非常固定的画法,在内容和视觉效果上倒是可以突破一下,制造一点新意。
彭斌 《新农村美好记忆》系列二 纸本工笔 直径42cmx12
叶柏成 《戏》系列 80cm×150cm×3 绢本工笔 2018
还有一个概念化的方法。比如在我的创作中不断地画“丑角”,有时候生活中我们就觉得自己像小丑,这是人性的一部分,有普遍性,我把这种生活体验转换成一个概念化的丑角形象。无论文学、电影还是艺术,好的作品都是要挖掘人性的,人性不光是美好的,也有阴暗的、脆弱的。
从生活中体验出某种感受,把这种感受用一个概念化的、有社会针对性的形象表现出来,这种创作方法也是我在教学中经常跟学生介绍的,这也是我这30多年来从当代艺术中总结出来的一些有效的创作方法。
周湧《躺着的丑角》120x100cm 2016
雅昌艺术网:您所说的创作方法具体指的是什么?
周湧:人们看画,外行人是看好不好看,像不像;专业人士看的则是技法、造型、构图;真正的高手看什么?看作品背后的方法。高手是从方法论来看作品,你用什么样的方法论,我就知道你大致画成什么样子。
创作方法不仅是制作方法,更是一种思维方法,研究生阶段要学会看画背后的方法,比如徐冰做文字艺术跟谷文达做文字的差别在哪里?谷文达是从视觉的角度做文字,有很震撼的视觉效果,徐冰是从观念的角度做文字,做的是我们对文字的误读,他提供了一种新的看艺术的方式。研究生教学就是教方法,不学方法只能是本科生水平。
我在教学中会让学生在一年级上半学期画大量草图,目的是要找出他们内心绕不开的、最想说的东西,从草图中找出有意义的内容提炼成一个或两个形象,我称为元素,然后归纳出某个概念,围绕这个概念来组合画面元素。这个过程很烦心,有的同学可以很快就找到概念和元素,有些同学反反复复都很难找出,导师这个阶段的指导非常非常关键。
具体到画面,要选择最有典型性的元素,一张画里有两三个元素组合就可以了,对表达概念没用的元素就不要画,元素越多越说不清楚,画面中出现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要有象征性的,不能只因所谓的构图需要。
周湧《丑角》系列 120x43cm 2015年
雅昌艺术网:在具体的创作中如何运用您所说的创作方法?
周湧:我讲三个有效性;题材的有效性,技法的有效性,造型的有效性。
第一步要想好“画什么”,想表达什么概念。从大量的草图中可以知道一个学生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这个时候导师的经验非常重要,导师必须知道什么东西画了有意思,什么东西画了是白画,有一些题材跟自己内心和时代没有关系画了也不生效。这是题材的有效性。
第二步是“怎么画”,这里涉及到技法的有效性和造型的有效性。这个题材用什么样的技法画最有意思,这就是技法的有效性。我经常看到学生的创作题材很好,但是用的技法不对,研究生是不能只用公共技法、公共造型来搞创作的,有时在本科学到的那些技法不一定有用,得重新找一套相应的技法,技法有效性很重要。
造型的有效性也是一个关键的问题。在表达一个内容的时候,选择什么样的造型是很重要的,比如梵高的画是那种歪歪扭扭的朴素笨拙的造型,席勒的画是瘦骨嶙峋很病态的造型,不用说任何东西,一看造型就可以感受到他表达什么。假如画面表达的东西不是那种很完美的,那么病态的造型更能够体现表达的意图,可惜我们的学生只学会了标准比例的写生造型法,其它造型法没有学,所以创作中就不会用。
都说国画要传“神”,其实视觉艺术首要的是“形”,有什么样的“形”才能传什么样的“神”。熟悉我的人在街上看见我一个剪影就知道那个是周湧,周湧有什么样的神态一下就感受到了,外形决定了我这个“神”是怎么样的,讲什么“传神”“气韵”都是虚的。
三年的时间研究生就把这两件事情做好:“画什么”“怎么画”。“画什么”就是定题材和定概念,要花很多精力,反反复复,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在二年级中期筛选之前必须要定下“画什么”。确定好题材和概念之后,剩下的就是用什么技法去画,还要画得熟练,毕业创作不能是一个试验品,得是一幅完整的作品,所以当一个好的研究生导师要求应该是很高的。
以下是文中提到的三位学生李俊超、彭斌、叶柏成的创作自述:
李俊超 《名人系列-李正天先生》 180x97cm 纸本水墨 2018
李俊超 《名人系列-徐冰先生》 180x97cm 纸本水墨 2018
李俊超 《名人系列-杨之光先生》 180x97cm 纸本水墨 2018
李俊超:画名人肖像的人有很多,大多是追求神似,通过刻画形象表现对象的精神气质,这是过去常用的一种创作方法,而现在年轻一代的艺术家多采用的是符号化处理对象的创作方法。我把两者结合,我的创作是更偏向于符号化但不完全符号化的名人肖像。
我画的是名人的艺术形象,是表面的,不一定是他们的真实状态,我提出的问题是:当下人们的公众形象与其内心是否一致?我们是否表里如一?
彭斌 《乡村记忆》系列二 直径42cm 纸本工笔 2018
彭斌 《乡村记忆》系列三 直径42cm 纸本工笔 2018
彭斌 《乡村记忆》系列一 直径42cm 纸本工笔 2018
彭斌:我读大学之前数码影像不怎么发达,那时的生活照都用底片冲洗出来,大量的接触使我对摄影底片有着非常深的感情。恰好传统摄影底片的虚幻、不真实和我梦幻般的乡村生活不谋而合,在创作中就很自然地融入了这种效果。
对我来说,我所熟悉的乡村生活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比如留守儿童、老龄化,以及大量年轻人进城务工导致农村土地荒废的问题,这些似乎与田园牧歌般的乡村生活不那么一致,所以我尝试用一种虚幻、梦幻的意境来表达我理想中的现代乡村生活。
为了表现乡村,我找到了三种典型的元素:小孩、小动物和道具,每幅作品都以这三部分组成。我认为创作就是有效地传达出一张作品的观念,而不是简单的拼贴描摹,我的作品中元素的典型性、有效性是区别于写生和习作的。
叶柏成 《相觑》 50cm×110cm 绢本工笔 2017
叶柏成:人是多面性的,在面对各种欲望、新事物或者其它东西时会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呢?这个东西不好说,我没有捅破这一层“面具”,只是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没有给出解决的方法,也没有一个很确切的结论。
面具并不是具体指某一个东西,它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具有一定的指代性,指代人背后的某一面,比较宽泛。
(责任编辑: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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