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纽约春季欧洲艺术博览会现场

　　吴双

　　5月初，欧洲艺术基金会(以下简称“TEFAF”)在美国纽约发布《TEFAF艺术市场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本报告的调查对象主要是参加2018年纽约春季欧洲艺术博览会的画廊，并聚焦以画廊为主的艺术经销商的融资问题，由英国艺术品数据分析公司艺术策略(Art Tactic)的安德斯·彼得森撰写。这是TEFAF首次以“主题性报告”形式代替“年度报告”，官方就这一改动回应道：“主题性报告相较年度报告更为深入且高度聚焦，有望更好地服务艺术品经销商群体及更广泛的艺术界生态。”另外，TEFAF中国透露，他们近期可能会与彼得森再次合作，专门针对中国艺术品市场发布一份主题性调查报告。

　　国际法律框架助力市场发展

　　《报告》显示，经销商的融资在整个艺术品抵押贷款市场中仅占10%的份额：目前画廊和艺术品经销商获得的贷款总数估计在14亿美元至21亿美元之间，而2017年全球艺术品抵押融资市场的估值达到170亿美元至200亿美元之间。此外，2017年经销商的贷款融资占其总库存价值的10%以下。《报告》的调查结果显示，艺术品抵押融资的贷款额度仅占经销商库存总额的5%至8%，较其他零售行业偏低，整个零售行业的平均负债率达到46%至70%。

　　与此同时，美国艺术品经销商从领先的、资产抵押艺术品金融市场中受益：虽然很难就艺术品抵押融资市场的全球区域份额给出准确的数字，但是贷方估计，美国占据了全球艺术品经销商的艺术品抵押融资市场的90%以上。

　　美国艺术品抵押融资市场受益于利好的法律框架：《统一商法典》允许借款人在借贷期间享受对抵押标的占有权，该规定对于经销商的经营十分有利。而在其他那些由贷款方享受抵押标的占有权的国家，这种融资方式对艺术品经销商就不太受用了。以欧洲为例，欧洲很多国家的法律框架较为碎片化，虽然欧洲不少国家的政策在向美国的规定靠拢，但一体化法律框架的缺失，或将成为未来欧洲艺术品抵押融资市场发展的阻碍之一。

　　有关专家认为，想要刺激艺术品抵押融资市场发展，必须建立合理的国际法律框架。据艺术品融资专家称，若英国等部分欧洲国家和中国香港等地能够仿照美国《统一商法典》的规定，使得贷方的利益受到有形资产的保证，同时借方保留占有权，将催化该市场的迅速健康发展。

　　负债融资扮演何种角色

　　《报告》显示，艺术品经销商的资产负债率总体较低：参与调查的142个TEFAF艺术品经销商的平均资产负债率为7%，64%的经销商表示，他们的资产负债率在0至9%之间，参与调查的经销商和画廊中有56%表示他们没有负债。

　　然而《报告》同时表明，使用艺术品抵押融资的经销商资产负债率较整体水平略高：使用艺术品抵押融资的经销商的平均资产负债率为15%，超过整体平均水平的两倍。然而他们中有75%的贷款来自私人银行，说明采取抵押融资手段的经销商本身经济实力雄厚，只有这样才能利用私人银行的关系获取巨额资金支持。

　　此外，印象派和现当代艺术领域的经销商资产负债率较整体水平略高：通过对比不同流派艺术品经销商的资产负债率，可以看出经营印象派作品和现当代艺术品的经销商资产负债率高于平均水平。这一现象可能是由于艺术品融资的贷方更关注艺术市场中资本流动性较大、偿债能力较强的领域。2017年，印象派、战后艺术和现当代艺术占据了苏富比、佳士得以及菲利普斯等拍卖机构的年成交额的50.8%，而2016年这个数字是46.1%。

　　同时，一半左右的艺术品经销商担心清偿问题。虽然参与调查的大部分经销商通过建立强大的资金池和利用留存利润来维持经营，但清偿依然是他们的一大顾虑。对于市场低迷时期的资金流动，参与调查的经销商中有25%表示“略微担忧”，17%表示“担忧”，8%表示“非常担忧”。这一情况表明，画廊即便积攒多年经营经验，并已适应了艺术品销售情况的不可预见性和不稳定性，但类似2009年那样的市场低迷时期下的大数额清偿，对画廊的生存来说，依然存在较大威胁。

　　在经销商资金来源方面，《报告》显示，目前，经销商普遍的资金来源包括以下4个方面：一是留存收益。大部分艺术品经销商使用留存收益来支持经营活动：如支付场地费用、增加库存、维持营运、举办展览、参加艺博会、开展项目等。90%的经销商表示他们使用留存收益来维持库存。二是私人投资。《报告》显示，私人投资比举债筹资的方式更受欢迎。63%的经销商表示，遇到投资机会时一般会有其他投资人共同介入。28%的经销商说，他们的库存艺术品会有私人投资支持。6%的经销商表示，他们的画廊场地和不动产也涉及私人投资。三是银行贷款。29%的经销商表示为了满足运营资金的需求，他们会申请银行商业贷款，14%的经销商表示他们的不动产也涉及商业贷款，11%至12%的经销商使用商业贷款来运作库存和投资。还有一些经销商依赖私人银行进行融资。四是艺术品抵押融资。尽管15%的经销商表示曾使用艺术品作为贷款的抵押标的，其中仅有4%的经销商表示他们将此作为融资的常用手段。

　　艺术品抵押融资需透明化、专业化

　　《报告》调查显示，目前的艺术品抵押融资仍面临一些困难，首先是担保程序繁琐冗长。参与调查的艺术品经销商中，有44%表示繁琐冗长的担保程序是他们放弃用这种方式融资的主要原因。然而贷方表示，经销商往往对于贷款规定所要求的尽职调查内容，例如反洗钱证明、信用核查等缺乏充分的准备。其次，21%的经销商表示融资成本过高。艺术品抵押贷款需要6%至24%的利率，并不完全适合长期性的融资需求，但可以作为一个替代性的融资手段。艺术品抵押贷款的利率尽管可能比通过投资者筹款的成本高两倍，但前者的优势在于，它可以确保经销商在销售过程中获得更多的分红。

　　再次，估值和尽职调查有难度。13%的经销商表示，他们不希望标的艺术品的所有权信息在贷款交易过程中被披露。笔者通过采访贷方得知，担保手续中最为困难的就是估值。经销商的期待估值是以零售市场的交易价格为参照，然而贷方倾向于以更保守的拍卖价格作为估值的参考标准。最后是所有权和真伪问题。在采访中，贷方表示，尽职调查面临的关键问题是确保艺术品持有人的所有权清晰无误，以及确保艺术品本身的真实性。他们提到，不乏有以委托保管的艺术品，或者赝品、伪造物作为抵押标的的情况。贷方面临双重风险：抵押物所有权不完善或者抵押物无价值。区块链技术也没有办法为艺术品市场的这个顽疾提供有效的解决方案。

　　《报告》统计显示，融资经营依然是画廊行业的热门手段。参与调查的经销商中有87%认为他们更倾向于融资经营。目前，经销商主要依赖留存收益(59%的经销商在使用)或私人合作投资(63%的经销商在使用)进行融资。在艺术品抵押贷款方面，尽管只有4%的经销商将艺术品抵押贷款作为常规性融资手段，但值得注意的是，有31%的经销商表示他们对这种融资手段有兴趣。

　　在融资经营方面，经销商的信誉仍是阻碍融资的一大问题。57%的贷方表示，艺术品经销商的信誉难以证明，说明信用评估体系的透明化程度有待提升。近30%的经销商表示，缺乏信用评级阻碍经营发展;28%的经销商说，他们无法证明自己的信誉，阻碍了其经营和发展。此外，经销商普遍反映申请贷款的门槛较高，主要原因在于预计成本高、审批流程费时费力，以及清偿风险高。《报告》认为，只有通过宣传、教育，让各方充分了解艺术品抵押融资的机遇与风险，实现透明化和专业化，才有可能准确呈现信用信息，从而促进艺术品经销商的发展。

　　本报告的调查对象主要是参加2018年纽约春季欧洲艺术博览会的画廊，但文中提及的机遇与挑战对中国画廊同样存在。中国画廊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应运而生，在经历了探索初期的迷茫、经济危机的冲击后步入新常态的发展阶段，并逐步走向规范化、制度化，但同时也存在诸多问题。这其中既有画廊内部的原因，也有制度、法律等外部因素的制约。

　　在艺术品经销商融资方面，艺术品抵押贷款的国家法律政策和贷方征信制度有待健全。同时也需要画廊自身的经营向专业化方向迈进，配合推动整个产业的融资模式发展。画廊首先要明确自身的融资需求特点、偿还能力、资金周转情况等;其次要明确各类融资方式的条件、成本、流程和风险，选择适合自身的融资模式;最后应该关注市场动向，做好风险防范措施，以预防因资金回笼不顺畅阻碍画廊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