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青松:为什么艺术转折还未到来?
2018-07-17 10:19:33 郝青松
陈丹青 《西藏组画(之一)》
一定意义上,艺术史也是艺术转折史。艺术转折的时候,往往众家争鸣,开启新风。当艺术长久陷入沉闷,人们通常会有一种盼望,艺术转折什么时候到来?或者问自己,我是否能够预知和把握这个转折?
回看中国当代艺术的几十年,有两个重要的转折点。其一,20世纪70年代末;其二,90年代初。从伤痕美术和星星画会开始,中国艺术重新打开了面向西方的启蒙与审美视野,进而出现了“85美术新潮”和中国现代艺术大展。而玩世现实主义和政治波普艺术又开始了中国当代艺术的世界之门,艺术市场化也随之而来。这两个艺术转折几乎都突如其来,本质上被突然的社会转折所影响。艺术独立的幻想在无情的社会现实面前,显得多么天真可笑。在这个意义上艺术史从来就不是艺术本身的历史,而是一部艺术社会史。
艺术当随时代,一般理解为艺术应顺应时代。因此,在一个重新开放的社会里,会出现罗中立的《父亲》和陈丹青的《西藏组画》,人性的启蒙价值被重新彰显。而在后现代的消费社会,玩世现实主义以讽喻入手,最终却以不是为是。貌似都在自由的道路上,却几乎完全相反的价值取向,80年代和90年代如此不同。从理想主义到实用主义,社会和艺术都突然转折。拍出天价的曾梵志作品《最后的晚餐》意在描述90年代之后的变化,但在革命和消费之间缺失了更为重要的80年代的启蒙,同时又调侃了原作在启示维度的神学意义。艺术是为叙事、镜像、仿像,后现代语境下,艺术在解构主义、多元主义、相对主义、虚无主义中离真理越来越远,也几乎背离事实。原本当代艺术的复制、粘贴之后必有观念的再生,小便池因此成了杜尚的《泉》。但在一个调侃真相和真理的时代,观念只剩下实用主义的灰烬。
难道不是吗?当代艺术在耗尽冲动的血气之后,今天似乎进入了假死状态。不作为,不仅是社会常态,而且成了艺术常态。鲍德里亚的《娱乐至死》,原来是玩真的。
可是有多少艺术家看到了这个艺术废墟的真实状态?大多数人只是看到了艺术市场的停摆,却不明白自90年代以来的艺术娱乐方法论早已注定了今天的结局。一直以来,中国当代艺术都在追求消极自由。而近30年的当代艺术史,虽然有不同于消费文化的文化政治,有新媒体艺术的异军突起,有艺术市场的熙熙攘攘,但是独立艺术家的创作能否不被干扰,艺术区的拆迁为何此起彼伏,大众艺术市场为何几乎从未启动?艺术进入了资本生活和权力生活,却并未真正进入心灵生活和公共生活。
如果大多数艺术家以艺术当随时代的名义还在沉睡或装睡,艺术假死的状态还会一如既往,艺术转折的时刻依然遥遥无期。即便在艺术社会学的意义上,艺术转折通常会被社会转折决定和影响,也不能以此作为艺术不作为的理由。守株待兔,期望艺术转折之后就必然拯救了现在的假死状态,更是异想天开。或许那时候是真死呢?并不是所有的艺术转折都带来光明。
真正的艺术转折一定是不期而至、猝不及防,完全打乱我们的预想。黑暗与光明的界限时刻,不在我们的把握,但黑暗之后一定是光明,毋庸置疑。因此,不必寄望于空想的艺术转折,艺术转折首先在于相信未来,以及此刻以艺术劳动作为天职。
艺术当随时代,却不当随废墟,而是要回应时代问题,追问为什么艺术成为废墟?
只有废墟艺术能够改变艺术废墟,就像二战之后基弗所做的那样。真正的艺术转折一定是废墟艺术的到来,如同伤痕美术揭开那个伤疤的时候。
(责任编辑:杨晓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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