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度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在这种新历史主义的书写理论的映照下，断然抛弃了历史主义陈旧的建构方式和对永恒理性法则和不变自然的观念偏见，大幅度地放弃了当前艺术体制固化的利益包袱，重新选择站在最原发的策展理念与艺术家互动互构，以明确的姿态承认新历史境况的书写作为建构艺术新逻辑的出发点。

——沉默

批评家、策展人

© COUNTER—FEIT 2018

进入“如其所是”的历史现场的当代艺术

———以【猎质当代艺术双年展】的方式

文/沉默

20世纪史学家像米歇尔﹒福柯和海登﹒怀特等人，令人信服地指出，历史从来没有“如其所是真实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而是以文本和其他文献资料的形式而展示出来，它给予我们的是一种经过中介传达的历史现实。新历史主义史学家如今都同意利奥波德﹒冯﹒兰克的说法：当代应该在“如其所是的真实情况”下，而不是“认为其所是”的情况下书写历史，并确认“事物的偶然性”更真实于“时代的偏见”之所见。

这种新的历史书写的方法，恰当地设计了在艺术终结之后的后历史状况的建构方式，我们可以试想这种理论支持必然会带来了两种后果，一是打破了完全按美术史固有的逻辑叙事，那种恒定的进步或者退步的历史推演法则，在今天作为阻碍艺术发展的社会保守力量被质疑，经过中介传达的历史现实书写的可信度被降低。二是这种方法建立的同时带来当代艺术的历史现实书写的更多可能性，预先铺陈了当代后历史阶段书写和创作的底色和轮廓。

正是在这种后历史境况渐渐成为当代艺术创作的源头活水，现今多元且相对混乱的艺术生态已经发展出相当的规模。“2018年度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在这种新历史主义的书写理论的映照下，断然抛弃了历史主义陈旧的建构方式和对永恒理性法则和不变自然的观念偏见，大幅度地放弃了当前艺术体制固化的利益包袱，重新选择站在最原发的策展理念与艺术家互动互构，以明确的姿态承认新历史境况的书写作为建构艺术新逻辑的出发点。

类似如“颠覆、突破、探索、张扬个性与张力，创作当下社会与发展所期待的作品，是艺术创作学术性与文化意义的重要标志”这样的话语，妥妥地成为了符合历史判断的内在伪逻辑的表述。看上去，这是激昂而正确的历史话语标语在艺术领域的运用。而那些没有领悟历史真相的艺术家也喊出了“要在展览上耀眼”的幼稚口号，似乎这种空洞的常识式的漂亮口号会给予艺术家一个金刚不坏之身，而能使其为所欲为。

苏珊﹒桑塔格说：真相永远存在于诉说当中，而不在常识当中，如果没有了讲述和写作，真相便不复存在。口号式的打鸡血，并不能还原艺术家在历史真相下的真实存在：世俗的人安放于世俗中仍然是你作为艺术家的本来面目，进行时的关于艺术家流动的自身历史，也严密地编织到艺术家的意识维度之中，成为“如其所是”真实的历史。猎质双年展在策略化艺术创新的潮流蔚然成风的当代状态下，冷静地回避了其中被商业操控的浮夸机制，尽力在不破坏既有的艺术生态景象的目的下，不以激进的方式而树立姿态，顺随新历史状况的现实性设计出组织结构，策划主题和展出操作的形态。

所以，猎质双年展反对的是那种以历史逻辑所固化的伪艺术发展线索为依据，将自我搁置于其中的随波逐流。在本轮双年展重庆站研讨会上的一个议题亦及时地对此进行了讨论：作为艺术家让观者看到的作品不是看他的某些为宣示形象而生产的一张两张作品，而是看他的随着生命成长的真实历史而自然生发的一切作品，看他连续处于自我的历史波动纠结中的历史表述。如果艺术家的这种历史表述的文本能够趋于他自身的历史真实，能够与他的内心中的思想暗线贴切，于他所选择的创作机制能够互为表里，就是好作品。

你对生活情感肉身的体会，你对艺术思想精神的追求，如果能有一个自我的满足，就不见得非要在展览上有多么耀眼。艺术史上，我们看到很多艺术家，他的作品在他所处的时代就不见得多耀眼，我们看到很多大师甚至都并不被时潮承认，甚至在当时的情况下被浮华的光彩所遮蔽，在展览上也是极度边缘的角色，但是他们在长期的历史生命和自足的创作完善过程中，他们的价值终究体现出来了。猎质双年展的艺术家以生命经验的直觉，自囿于“沉到生活的混沌底层，沉到感觉的神经末梢”的方式，也是加深新历史情境的体验或拓宽思考的维度。猎质双年展的艺术家的创作，生存，生活的姿态，真实面对自己当下的生存体验和感觉，一如认识到当代艺术首先是一种艺术态度，一种文化立场。“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庄子.天下）”就是这个意思，并且将这句话阐释为当代艺术新逻辑的精神指向也十分恰当。

进入“如其所是”的当代艺术历史现场，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的艺术家面对的是艺术和历史的终结和重塑，对艺术和历史的认识无法中心化聚焦，旧式的清晰的线性叙述不再适用，艺术圈固有的或已经成为共识的运行机制被新的认识论所替代。艺术家担心自己的创作会被批评家否定掉，会被策展人筛选掉，被一些艺术机构和画廊否定掉，甚至夸张地担心不符合既有的美术史发展逻辑的线索。很多艺术家有着这种担心，处于一种惶惑当中。这种情绪正好反应了艺术家禁锢于历史主义的逻辑链的束缚，被历史主义的理想过往和未来图景的书写所裹挟，丧失了批评和挣扎的勇气。所以，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带来的另一个议题是：当代艺术家的自我成长能不能够代表当代艺术的面貌？我觉得艺术家会自然地代表这个面貌。我们不用担心我们被美术史的历史神圣性所排斥，也不用教条化地趋同美术史的纯粹同一性。

©赵丽军，中南海，综合材料-圆木、丙烯、油彩、金箔，尺寸可变，2017

在当代境况下，美术史是变动不居的历史，是“偶然的，非连续性的，异质的事件交错的网络”。它过去有很隐晦的逻辑，而这种隐晦的逻辑基础被新历史主义对历史主义的质疑而摧毁。这种担心，是不真实的认识，正是“时代的偏见”所造成的。

©杨加勇，欲之初·坠，布面油彩，150×150cm，2017

用亚里士多德的 “诗性的历史模式” 观点看来，艺术家所描述的正是被经历的历史自身。艺术家要清晰地知道没有人能够评判你，艺术家只有自己能够评判自己，没有人能对你的工作，没有人能对你的工作做最后的判断。处于新历史主义状况下的艺术家一定要有这个自信。这次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几乎不设具体的主题，不做过多的主题阐释，也是源于这种不惧于被误判的自信。之所以放弃这种主题式的策展，放弃这种阐释的机会和与公众交流的惯常手段，放弃会带来便于商业运作介入可能性，就是认为这种主题的确立和阐释的单向，会不其而然地对艺术家产生笼罩的阴影，对艺术家有所左右。

©李浩，你的自由意志到底有多重，合金金属板、金属盘称、橡胶模特人头，50×26×22×10cm，尺寸可变、形状可变，2018

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希望艺术家都能有自己的面貌，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更多年，双年展推动艺术家用自由的创作慢慢地形成某些真实历史的结论。有了这种心理基础，大家自然会走向更个人化的探求历史书写的创作，多样性的艺术面貌和新的历史书写模式的建立，无疑也就是也就将过往时代琐碎的历史偏见彻底抛弃。

©莫芷，无尽游戏3，布面油彩，90X100cm，2018

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的艺术家以传统的架上绘画者居多，不可避免地同样遭遇了跨学科知识侵袭的困惑和前沿理论短缺的指责。我们应该承认的是，跨学科的当代西方前沿理论明显对绘画具有强势的指示作用，指导作用和覆盖作用。跨学科知识和在跨学科知识支撑的新形态的艺术作品是当代历史（艺术史）阶段的有机构成部分，这是一种自由选择而非必然的选择。

©吴奇睿，Crime and punishment，布面综合材料，100x80cm，2018

因为我们面对当代西方的新理论知识非常多，有非常庞杂的知识点，很多能够很快的被翻译被转译到中国来。我们的艺术家也很关注这些闪耀着光芒的东西，尤其是我们的理论家和批评家对这些前沿理论非常敏感，他能够很快的把这些东西拿到中国来运用。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造成了理论家和批评家把这些前沿的跨学科知识经过理论自洽之后，用来对比中国当代艺术的创作，这种创作上的对照其实是不对等的。

©李卓，2017系列30，布面油画，120x90cm，2017

这种搬用和嫁接，因为缺乏历史语境，缺乏与社会环境的深维度交叉以维持其生命力，只能停搁在知识的层面，长时间的等待发酵的时机。而本土自发性的理论话语的贫瘠，往往催促这种挪用的理论努力与中国特定历史环境和地域性社会特征相适应。在这种破碎的碎片化的理论拼贴的局势的不断侵袭下，艺术家应勇于以多样性的创作为自己的艺术史书写发言。

©戴术，断章系列， 80×20×10cm，树脂着色，2018

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也希望我们的艺术家不要把这种所谓的所谓的前沿理论知识当作创作指路标，也无须当作阐释自我历史的话语工具。我们现在所谓的观念艺术也好，所谓的艺术前沿大主题也好，如果和我们现在创作主题和我们现在的历史，观念，环境不发生关系，它就是无效的。如果你用这些指导你的创作，你的创作也是无效的，因为观者看不到你在这个历史当中的真实面貌，你也不能给观者提供批判性视角和洞见。

©赵宇，缠绕-2，木板丙烯，180x180cm，2017

长期来看，艺术家不但是创作符合你历史面貌的作品，更是为将要产生的理论提供依据。艺术家的触角和神经末端是与他所处的这个社会的特质相勾连的。你处于这个空间场域的基底深处，处于这个还不能准确命名的所谓后历史时间流当中，可以穷尽各种不成熟的手段表述，可以涉足各种不知危险与否的观念，福柯说：“从存在中取得最大收获和最大乐趣的秘诀，就是过危险的生活。”但不要把创作强行嫁接到这种异于自身体验的理论自洽当中去。我们可以在我们的构建历史的日常生活中可以学习和思辨，当做建设自身思维框架的行动的一部分。

©楚雨，秘境系列43，160x200cm ，水墨等综合材料，2017

其实，每一个熟练掌握了新历史主义方法的艺术家都会这么去做，也会暗地里这么去做，但不需要图式化地表现在我们艺术创作当中。绘画和艺术创作本身有它特殊的语言，不可能用别的语言去替代它，如果艺术家用这种语言可以对你的绘画语言进行替代，那你就是一个失败的艺术家，你的语言就是失败的。诗人奥登说，他要写他那一代人的历史经验，就是前人所未遇到过的独特经验。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的艺术家还没有太多被过去固化的历史经验所束缚，他们无疑会从自己独特的经验出发，走向“以在地为平台连接艺术生长线索，以此坐标方向阐释多元的文化属性，并以‘猎质’为主题思索我们每一个个体独立后的共同异样性的表征”。走向发现的“惊异”。

©贾琳，思想者，布面油彩，150x120cm，2015

作为观察者和评论者，我喜欢用“杂树生花”这个词来形容当代境况，这个词带有广阔荒野中蕴含着蓬勃生命力的气息，词语意象中又包含有各种各样让人迷惑和欣喜的元素和纷乱冲突的不同声音共生性的矛盾。

©张钊瀛，人民广场NO.22，120×100㎝，布面油彩，2017

各种名目繁多的花草树木以自身的属性和物理姿态占据不同的土壤地带和燥潮空间，无视昼夜晨昏的交替，欢迎和拒斥风霜雨露降临，既能带来情感的愉悦也能带来形而上的思索，所有被感知的和神秘的形象色彩声音构成了一个复杂体系。喜欢看花的，看那些光芒中的花在芬芳吐艳，喜欢看叶的，看劲风中的叶欢快招展，形式种种，不一而足。无须情感作勉强的选择，也无须考虑演化的进步和衰退，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它们（艺术家）不承载社会责任，它们（艺术家）是一个特殊环境的自由表达者，而不是为解决问题而产生的一个社会角色。它们（艺术家）更多的是要充分的表现自身，充分的表现个体，表现了个体就是表现了自然（人类）的多样复杂性。“如其所是”的当代艺术历史现场是一个充满新奇的多声部的宏大寓言。

©鲍贤杰，寻找-黑4，综合材料、大漆，60X60㎝，2017

©祁燕飞，变形记，装置、综合材料，300×190㎝，2018

◐关于策展人·沉默

C  V

批评家，策展人，诗人

艺术家，独立撰稿人

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关于策展人·惠书文

C  V

现任郑州彩虹盒子美术馆馆长

重庆目击者当代艺术空间艺术总监

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创办人、一甸艺术空间创始人之一

当代艺术策划人与创作者

2014年开始致力于独立艺术空间的创建与运营，Rainbow box project发起人，An Art Space策展人，担任2018年度猎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全国巡展总策展人（中国郑州–彩虹盒子美术馆、中国中山–中山美术馆、中国珠海–古元美术馆，中国重庆–华人当代美术馆/目击者当代艺术空间/7101美术馆/界外美术馆，中国西安–崔振宽美术馆，中国成都–成都大学美术馆，中国南京–可一美术馆，担任2018中国商丘抽象国际邀请展联合策展人，担任2018首届夜郎谷现场艺术周学术观察，曾朴：变相＆刘亭君：爱吾及物双个展，同时参与多个美术馆和画廊项目的监制、策划、主持等工作，撰写即时展览评论及挖掘推广国内外优质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