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初，费大为回北京并带来口信，菲利普先生有意邀请我在法国格勒诺布尔(GRENOBLE)市河岸上做一次投影作品展，说他的确对我前两次的表现很是满意，想继续合作，还有可能给一点不多的“润笔”。说这次是他亲自参与策划，叫我一定答应，我就从命了。

　　时间定在2002年春，还早着呐!自己该干啥干啥。拖得久了，差点忘了还有这茬儿。

　　2001年底，我学会了“上网”，能用“易袂儿”于世人交往，和费大为的联系也就方便了许多。他又一次来信说，这个河边的投影计划将在明年春天举行，让我赶快做方案。

　　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个格勒诺布尔市，也不知道河的情况。菲利普委托费大为发给我几张以前在河边做投影艺术的照片，另外告诉我27盏灯的数字。

　　春节之前匆匆去了趟荷兰，又慌慌张张赶回来上课，忙得一塌糊涂。到春节，我可得赶快动手了。

　　既然粘上了电脑，就用电脑制作吧。做什么呢?

　　27盏灯在河边肯定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大概夜晚在河边漫步的观众不可能把全部的画面一览无余，他们需要在移动中逐一阅读画面。凭着这样的猜想，我决定以“连环图画”的形式来做这个作品。

　　前几年曾经在一位亲戚家的电脑上用“小红人”符号即兴做过文本式的《人类的由来》，并不成熟，最终就选定以此作为这次投影创作的主题。

　　其实第一遍的方案我最喜欢，因为它极简单——“道从虚无生一气，一气生三才”或“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样古朴的道理可以用“小红人”的正负形轻而易举地演示;它又可以不简单——生命不仅仅在无节制地繁衍，人类还在无节制地自我膨胀。

　　世界从虚无中生出，最终还会回归于虚无之中吗?人类在“从愚昧走向文明”的每一个阶段，是在成全着生命通向一条毁灭之路吗?

　　这些谁都不能用文字语言回答的问题，提醒我把《由来》的命题引向无限的形象空间。

　　菲利普让费大为转告：从第17图到27图的图像细部太小，投影可能表现不出来，观众在远处更看不清楚。

　　第二遍的方案加上杂技“晃板”的情节，最后显示出这原本是一张剪纸，而剪纸的人就是我。这个方案做好后我带去荷兰，杨少斌顺道去巴黎时帮助我交给了费大为。

　　还是嫌图像过于细微，为此，菲利普这才想起把河岸灯光分布的平面图发给我，又制作了几张方案实施现场模拟效果图给我看……已是5月底，为了留出些修改的时间，原定6月中展出改为7月初。

　　这是第四遍改动了，我算是很有耐心，到了这个时候，激情不可能再次降临，只有咬着牙。我并不希望菲利普及费大为满意。

　　我的影子把一个球踢出去，在格勒诺布尔的河岸滚动，不管它滚动出什么样的结果，最后都得我自己的影子接着。

　　1999年秋至2002年春记于北京

　　究竟

　　荷兰文瑞精神病院“妄想”展

　　《究竟》算是新作品，效果比想象的好。

　　十套大小、样式不同的桌椅，桌面正中有各式的台灯，台灯下摆放着打开的红色书卷，书卷上有大大小小、排列不同的小红人“负形”，从“负形”中分离出来的一万多个小红人从书卷一直蔓延到天顶，沿着过道的中轴线一直排列到展厅的最深处。观众可以做到椅子上，自行翻看书卷的每一页。

　　在这个作品中我所能够表达的，依然是关于分离与归位的主题，书卷本是文化的形式与象征，我想通过它，可否演示出现代人的精神与灵魂与既有文化模式之间的关系。

　　特别是编号为10的一册我最喜欢，整本书只一个人形，分三个层次逐渐收缩变小，书卷中留下的是“负形”，“正形”整齐地放置在桌面书卷的旁边，只有一个“小红人”顺着线吊挂在半空。这一卷是在制作时最后补充上去的，是当时刚刚产生的想法，做出来后，大家都觉得好，我自己甚至觉得这十本书都应该采用这样的方式制作才对我的思路，但灵感来迟了一部。都是丢失机票给闹的!

　　摘自2002年5月1日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