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缺乏支持 ——对话段君
2018-12-17 09:51:37 段君
Art Worm:请介绍一下你的艺术从业经历,有哪些阅读、展览及交往经验影响了你的艺术观的形成?
段君:2002年我在清华美院上二年级的时候,学校里邀请一些在当代艺术界有影响力的人过来任教和展览,像陈丹青、石冲,他们都在清华美院做过个人展览,我也选修过他们的课,当时学院和艺术史论系还请到过谢德庆、陈羚羊、方力钧、王广义等人来做讲座。此外,我的导师是岛子先生,从此我开始热爱当代艺术。所以,从2002年起,我就开始对当代艺术进行理论和历史的研习。2003年开始写比较长的文章,最早写了郑连杰的行为艺术。到2005年,开始有计划地研究90年代北京东村行为艺术,像马六明、张洹等,当时也跟邢丹文、荣荣等人有了一定的接触。
Art Worm:你对中国当代艺术是否产生过困顿与怀疑?又是如何解决这种焦虑的?你觉得今天当代艺术圈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批评家自身的主要问题又是什么?
段君:怀疑的话,应该指的是对当代艺术的范式本身。特别是最近几年,它出现了一些局限性。总体上我还是很热爱当代艺术的,从事的也正是这一行,所以还是推崇。我觉得艺术圈目前的问题,可能还是几个相对较小的问题。当代艺术的门槛确实稍微低了一点,这就导致有很多人会自以为是,圈外的人看艺术圈也会觉得鱼龙混珠,常把一些不太理想的艺术当成是当代艺术的典型去批判,这肯定是一种误解,也是目前艺术圈最大的问题。
批评家自身的问题跟艺术圈的问题有点相似。批评家最重要的是两个能力:一是研究能力,即对某一专题展开深入研究,尤其是还要对作品有敏感度,它也有点类似于艺术家的天赋。第二个问题是市场问题,当前的市场环境对理论研究,特别是对说真话的、批判性的理论研究支持太少。相对于第一个问题,这算是外部的问题。
Art Worm:有人说,批评家的时代过去了,你认同吗?精英文本越来越没人看了,而社会已然在形成全民评论的趋势。在这样的形势下,批评家这个职业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它在今天的意义是什么?
段君:大众写作与批评家的写作确实是两回事。2000年以后,批评家的时代就基本过去了。其实,也不仅仅是批评的时代,而是追求深度的时代过去了,追求平面化、通俗浅薄的表达占据了上风。现在很多人比较反感概念化的、晦涩的文风。但是,有的人还是想看一些更加精深的解读,也有它的受众,虽然范围很窄。所以,娱乐的、通俗的、调侃的写作与批评家的写作都有它存在的必要。
Art Worm:批评和策展,二者在你的建构中处于什么关系?哪一个更加重要?
段君:对我个人来说,策展比批评更加重要,策展释放出的声音比批评要大。批评和策展从操作上看,基本上是两回事。策展有它非常强的专业性,涉及面比批评也要广得多。批评一方面是要讲真话,特别是要真正敢去否定一些东西,还有就是它的研究性。我觉得策展与批评唯一的联系就是研究性,我个人也比较喜欢研究性的策展。
但缺乏批评的研究,对策展的事业并不是特别大的妨碍。现在策展的势头,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研究的问题,还包括策展概念的更新,这也是具有很强创造性的。所以,如果没有太多的研究精力,单纯对策展有兴趣,也能做出很有意思的展览,也会对当代艺术产生推动与贡献。
Art Worm:你觉得与上几代艺术家和批评家相比,80后一代的优势、劣势、问题分别是什么?
段君:80后或者包括90后,他们的国际化经验相对充足,对于海外的画廊、博览会的操作模式都非常了解。在艺术创作上,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而这代青年人的劣势和问题也恰恰在此,就是缺乏历史感。历史感不是一定要创作历史题材的作品,而是对艺术史上做过的事情,自己是否清晰。与过去相比,你的工作究竟有多大不同,有多大突破,有哪些工作是重复性的。
Art Worm:商业化是时代大趋势,艺术尤其是所谓纯艺术、严肃艺术是否应该完全纳入到此商业浪潮里来?如果是,以前的如批判性、创造力乃至道德意识等使命将如何在新的关系中体现?如果不应该纳入,前途又为何?
段君:对于艺术来讲,商业化的问题是每个时期都存在的,只不过有的时期资本或者商业会体现得比较深远。比如当时的波普艺术,商业思维就已经融入创作思维。但是总体上,我的看法有两点:第一就是资本或者商业,与艺术本身肯定是两回事;第二,我其实是比较反对严肃艺术过度商业化。艺术本身具有独立的价值,才能得到资本的尊重,资本才会去支持它。不幸的是,现在社会上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是被资本操纵、控制的,唯一就是艺术这个东西还保持相对纯粹。历史上有很多艺术家,从内在的核心、精神、价值主张等方面还在坚持,这在今天的当代艺术里虽然已经不多,但还是有少数在坚持的人。
所以,我的看法是,商业化思维可以进入艺术创作模式,也能对艺术创作本身有所推动,没有商业化的支持,艺术肯定运作不了,但商业和艺术的根本差别还是要强调的。
Art Worm:其实你说的这个艺术应该是严肃艺术,因为其他行业的艺术,比如电影,已经被商业操控得非常明显了,但是在严肃艺术里面还有一部分人坚持着独立表达。您的观点其实也就是支持这种界线的划分。
段君:对,这个很关键。我觉得相较于其它文艺,纯文学和当代艺术可能更加靠近,电影还是要非常慎重地去考虑受众,而工艺美术则是以为生活服务为中心。在最近的事件中,崔永元为什么要批判刘震云,就是因为他觉得文学没有再去坚持这个东西了。
当代艺术还是比较小众化的,它强调艺术家的主体性,以及它的主张和坚持,本来就是一种小众化的艺术,其受众也必然会是小众化的。当代艺术要坚持艺术家自己的观点,它不一定要考虑受众想看什么。
Art Worm:互联网的兴盛,使大众文化中的一些创意甚至比专业作品还更精彩,你觉得号称与生活抹平的小圈子中的当代艺术还有何特殊优势与之抗衡?如果没有,艺术圈又为何还要存在?
段君:我本来觉得网络对当代艺术是一个很好的事情。首先,它的传播面很广;其次,就是互联网的互动思维。我大约十年前写过一篇《网络艺术研究》,就是如何把当代艺术和网络思维结合在一起进行创作,这跟用网络简单地进行艺术的传播是不一样的。但是后来我就放弃了对网络艺术的研究,因为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当代艺术还并没有很好地利用大众传媒,并创作出融汇网络思维的绝佳案例。不管从传播上还是从创作上都是如此,我觉得这是当代艺术失去的一个机会。
同时我觉得,当代艺术在最初时主张,要跟生活抹平界限,或者是无限接近生活,这点在今天已经不是太重要了,艺术跟生活的界限问题不是当代艺术最主要的方向。可能在当时,对装置艺术而言,现成品的运用还具有一些打破生活界限的价值。但在今天,我觉得它更多的还是在朝着一种更加主观化、个体化、强调作者本身的方向走去。现在很多理论的归纳作用已经失效,比如过去说当代艺术的作者已经死亡,但我觉得恰恰没有死亡,反而是作者、艺术家本身主张的能量越来越强大。当代艺术现在越来越强调作者自身,以及对范式、语言、观念的突破,这些反而是更重要的,所谓生活与艺术之间的边界,不再成为当代艺术的重要议题。
Art Worm:我们这期的专题是当代艺术圈的中坚力量,你觉得存不存在一个向心力?而你的思想是不是会受到它的影响?
段君:当代艺术的确存在中坚的力量,不过至于目前它是资本的,还是精神性的,是不是具有创造性,我感到怀疑。其实我也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当代艺术有一些标杆性的人物或作品,这样就会让大众看到我们当代艺术真正的核心价值,同时会准确地对门槛过低、不严肃、比较烂的艺术品进行批判。但另一方面,当代艺术还强调一种多样性,就是反权威性。我比较喜欢当代艺术也正是因为它是相对自由的、平等的,跟各种人物交流起来不会有明显的等级差异。所以我想一方面需要中坚力量的存在,一方面从当代艺术的主张上,又要去冲击所谓的中坚力量,这个问题可能没有答案。
Art Worm:最后请你谈一下未来的工作方向与计划。
段君:我最近从大学辞掉工作,以后打算专心做职业策展人、职业批评家。可能以后的工作重心还是以策划展览为主,批评方面则主要是一些专题性的研究。目前初步的计划是以后每年策划五个左右的展览,然后每五年左右出一本研究性的著作。再就是如果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把批评的另一个功能,真正地发挥出来,即否定一些不好的情况,写一些及时性的文章,目前大概就是这些计划。
(责任编辑:陈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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