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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2018-12-21 09:23:39 易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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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生是中国画的传统,中国古代画家“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就有写生的概念,着大多是对景心中默记,取其大概;现代画家写生则把景致的具体细节记录在速写本上,回到画案加工创作。而我是带上宣纸、国画材料直接对景写生。写生就是像写诗,面对大自然触景生情,自然的新鲜更能激发人的情感,生机勃勃,静谧旷野,一切景语皆为情语。

  一个当代的画家,应该将作品的艺术语言、生活的状态及追求的态度当作一个整体来理解。从某意义上来说,这个整体是一种“行为艺术”。有丰富的经历才会产生有价值的艺术,艺术永远和艰辛联系在一起,我选择了对景创作,为的是在孤独和艰苦中找到自我,进而找到自己的绘画语言、图式及表达方式。

  为了写生,我走过不少地方。2000年,独自从云南丽江徒步到西藏拉萨;2007年开始,每年不间断写生三个月以上,行走三万八千多公里,足迹遍布新疆、西藏、云南、四川、青海、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河北、河南、山东、贵州、广西、湖南、湖北与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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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独行,在路上可随心而观、随心而悟、随心而画、随心而行。一个人写生和多人一起写生是不一样的,孤身观景,一切都是自己的感觉,在静谧的山野中很容易进入写生的境界,本我慢慢浮现,让这千姿百态的山和万种风情的水也渐渐苏醒,呈现出无与伦比的景致。我牢牢记住这美妙的场景,把这奇异的感觉在作画过程中自始至终地保持着,不因时间、光线、气温、环境和情绪的变化而轻易改变或放弃,直至自己彻底表现痛快甚至疲惫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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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我来说,写生是对自然的再创造,没有任何理由与自然雷同,而是需要重新创造别具一格的新技法、新形式和新意境。我发现一处好的风景,总是先游览一遍,再构思一番:一会爬上山腰俯视,一会下到谷底仰望,一会走到水前,一会跑到山后,把适合的景致归纳起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充分表达场景的特点和意境。尽管我也会用相机纪录很多风景,但是回到画室却怎么也无法从照片中找到画画的感觉。照片所拍摄的场景非常局限,且镜头的机械透视十分僵化;而写生的景致则非常广阔,是一个真实的立体空间:视角是移动的,带着景语和情语来取景和舍景。这就是“搜尽奇峰打草稿”之意,由我自己来决定画面所产生的特有的视觉效果和意境,是颇有生命力的“情感透视”。以此,我从可见的境地走向那不可见却同样真实的境界,通过线条、色彩和形式的分布,又将不可见的境界显现为可见的境界。在这种极为艰辛的转化中,我不能不画特殊景观、特殊形式、特殊意境和特殊内涵,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画作不雷同传统、不雷同别人、不雷同自己。我的信念驱使我孤行写生,或徒步或骑着单车,浪迹在山涧峡谷、戈壁滩、大草原。独处幽境,清朗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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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任何专业的野外出行装备,带上写生工具,几件旧衣服、水壶、照相机、平板电脑,仅是这些就有约五十多斤的行李,再加上一辆几百元的自行车。我骑单车写生,是因为简单方便,路上所有的风景都可以看到,随时可以停下来写生。我趟过金沙江、雅砻江、澜沧江、大渡江、怒江、独龙江、洋尼珂、雅鲁藏布江、沱沱河、泯江、长江、黄河、塔里木河、伊犁河、额尔齐斯河、闽江。翻山越岭,饥寒交至,山顶寒风刺骨、山下暴晒难忍,每日早中餐吃干粮,晚上投宿后才能吃上正餐。其中惊险,更是说之不尽。2013年的川藏写生,途中需要翻越海拔5500米的雀儿山,我推着单车爬了整整二天,翻过山梁,写生后,因天色不早,需立即下山找藏民家住宿。下山有二十几公里下坡,我实在太过疲惫,一边骑车一边打瞌睡,突然感觉不对,睁眼一看,白茫茫的一片,自行车几乎已到悬崖的边缘,把龙头往左一拐,横过粗石公路,就地倒在路旁的沟里,睡了半小时才继续往下走,如果慢醒一秒钟,可能“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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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写生的路上,我途径莫高窟、克孜尔石窟,麦积山、瞿昙寺、双林寺等艺术圣地。汉唐时代的壁画构图饱满,造型生动而概括,色彩浪漫,线条沉稳且有体感。我在洞中细细观摩,感概这些古老的东方艺术竟可将写实和神幻、沉稳和流动、庄严和秀美等互相矛盾的意味,传达得如此恰当。无论何种形态,具有怎样的语言和形式的艺术,其内在的精神性才是恒久的根本。匍匐传统美学前,我在写生中也揉入其精神和面貌,融合东方艺术的色彩,崇尚色彩的创造力,让写生走向到广袤的色彩世界。

  我常想,一棵树立在那里,已经生叶、开花、结果,是造化所定。这树应该如此,或可说已有所成,但是,这成果必属于它,否则,就不能成其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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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红柳[已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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