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多媒体艺术家、独立电影导演雷磊的《动物方言》入选了柏林电影节的论坛单元，吸引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雷磊，生于1985年5月，200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动画专业。多媒体艺术家，独立动画导演。他的创作方式还包括录像，短篇漫画，涂鸦，音乐等。近年来，雷磊在当代艺术领域也渐为人所熟知，去年11月的“集美·阿尔勒发现奖”就由雷磊获得。

与此同时，他的动画艺术作品也多次在国际电影节中获得重要奖项。2009年，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毕业的雷磊，开始了他的独立动画的创作，2010年，他的《这个念头是爱》，荣获渥太华动画节最佳叙事动画短片奖，随后，《我的我的》《这不是一个可以说谎的时刻》《大手啊大手，越大越好》《三缺一》等作品相继入选国际动画节并获奖，雷磊亦成为中国独立动画制作的标杆人物。

雷磊《我的，我的》 2011年

雷磊《这不是一个可以说谎的时刻》 2014

雷磊《大手啊大手，越大越好》 2012

雷磊《三缺一》剧照

但是，这位独立动画界的“明日之星”，却在今年跨界电影，制作出了自己的首部长片电影《动物方言》，并一举入选柏林电影节，令人惊讶。

众所周知，电影是一个有门槛的艺术，在声音、剧情、画面、音乐等方面有着相应的标准，《动物方言》既然被柏林电影节选中，那就说明它完全符合电影的标准。

但是作为一位先锋艺术家，雷磊的作品又不仅仅是电影。《动物方言》没有对白，声音来自于家庭成员的口述和对话；也没有演员，图像来自于旧货市场收集的杂志、照片等；至于剧情，则完全由观众根据自己的记忆、经验自由阐释……

所以“我们很难将《动物方言》简单地归入某个电影类别，或者说它并不是一部普通意义上的电影，而是一部在影院大银幕上播放的艺术品。”

《动物方言》到底是一部怎样的电影？艺术家雷磊的创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动物方言

Breathless Animals

导演: 雷磊

编剧: 雷磊

类型: 动画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 2019(柏林电影节)

片长: 68分钟

对话雷磊

雅昌艺术网：能否向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您此次参加柏林电影节的作品《动物方言》？

雷磊：《动物方言》入选了2019年柏林电影节的论坛单元，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符合电影标准的作品，它有声音、DCP，我还请朋友帮我做了5.1的立体声音，在技术层面，它是符合电影标准的。

另外，它是对大众开放的，我在电影里设置了一些供观众参与或进入的空间，这与我之前参加展览时所创作的装置、影像不太一样。

雅昌艺术网：《动物方言》与您2018年的项目《周末》相比，除了时长、展览地点外，还有哪些不同？

雷磊：阿尔勒摄影展的作品更多是空间的设置，公众进入展厅，通过空间内不同位置的影像和声音的组合，知道艺术家想做什么。《动物方言》则是一部在电影院放映的作品，观众观看时多了一个坐下观看的仪式，从第一分钟观看开始，观众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发生起伏和波澜，所以我有意在作品中加入了一些情节的设置。

《动物方言》剧照

雅昌艺术网：但是《动物方言》的剧情并不明确，需要观众自己来解读。

雷磊：《动物方言》对我来是一部实验电影，里面采用了许多老照片，其中一些是从天津旧货市场找的，在电影放映的过程中，有观众告诉我说，他看到了天津老家的街景，这让他非常感动。但其实，这些街景图像和故事可能并没有地理上的关联。

当我把与故事看似无关的图像放在电影里后，这些图片本身的涵义就发生了转化，它引发观者不断在记忆里搜索与这个图像相关的人、事、物，同时又不断地加入自己的经历、意识甚至想象，从而重组成一个新的故事。

这样的转化我觉得很有趣味，因为它为整个电影带来了一种多异性和复杂性，而这恰是工业电影所不需要的。工业电影在放映过程中需要把信息百分之百地传递给观众，甚至观众的想象力也可以通过3D特效完成。

但我想在电影院试验的是，当观众看到一张图像时，它是复杂的、可以多重解读的，我觉得应该把图片解读的权力交给观众，让他们可以公平、民主地对图像进行评价，而不仅仅是导演说这个图片代表什么涵义，就是什么涵义。这也是我希望我的作品在电影院达到的效果。

《动物方言》剧照

雅昌艺术网：观众对图像进行转化，既可以通过电影，同时也可以通过展览来完成，那么对您来说，参加此次电影节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雷磊：对我来说，展览和电影是有共通之处的，我有将展览中获得的经验、思考方法运用于电影。在“周末”个展中，董冰峰在展览前言中曾提出“图片重要，还是关于图片生产的制度及其观看方式与立场重要？”，这也是我最近关注的话题，同样适用于我的电影。

当然，因展览空间和电影院这两个媒介不同，作品在设置上会有所区别。但是，令我高兴的是，我把阿尔勒的思考也带到了电影里，而这部电影又有幸被柏林电影节选中，并在电影院里上映，从而让这件作品make sense（变得有意义），这让我非常有成就感。

雅昌艺术网：《动物方言》2019年有在国内的放映计划吗？

雷磊：我觉得电影还是一个电影工业，虽然作为一位独立电影导演或艺术家，我可以完成关于电影制作的所有问题，但是电影的发行等工作还是应该找专业的人士去完成，我委托了合作伙伴帮我做电影的海外发行和电影节的策划工作。

柏林电影节后，我们会选择在北美、南美、亚洲等地的电影节进行首映，我相信一定也会有机会在大陆放映。另外，我也会考虑在国内的艺术空间或美术馆做一个与电影相关的展览项目，可能会考虑装置的展览方式，而不会直接在美术馆进行单屏幕的放映。毕竟《动物方言》是一部电影，电影的dcp形态还是应该在专业的电影院放映才更有效果。

《动物方言》剧照

雅昌艺术网：当《动物方言》被转化为展览后，它的意义是否又发生了转变？

雷磊：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都不希望仅仅把作品放在美术馆，就像有人说的那样“当作品被放置在美术馆后，它就停止了变化，像是人死了变成冰冷的尸体，一动不动。”

我同意也不同意这样的看法，对于我来说，当我把DCP(数字电影包)拷贝给电影节后，电影能够被更多观众看到，我觉得非常好。但在个人情感方面，我又觉得有点无聊，我还是希望我的作品能够更有生命力。

所以将来如果有展览的机会，那就相当于作品起死回生，有了第二次生命。对于我来说，电影节仅仅是开始，将来我还是希望再前进一步，做一些其它的创作。

雅昌艺术网：《动物方言》结束后，您未来的创作计划有哪些？

雷磊：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逻辑，《动物方言》并不像其它工业电影那样有着明确的拍摄计划。对于我来说，《动物方言》是我长期艺术实验的成果，未来我希望能够不受这些作品的影响，再做一些危险的创作，因为我觉得实验就是去做一些自己陌生和危险的事情，这样的过程才更刺激。

《动物方言》剧照

雅昌艺术网：此次参加柏林电影节，您应该看到许多国际先锋艺术家的作品，其中给您留下最深刻的感受是什么？

雷磊：我原以为柏林电影节论坛单元的作品都应该挺偏向电影的，但通过这次在柏林的经历，我发现许多电影都非常具有实验性，甚至我还找到了很多同类型的艺术家，他们也使用了拼贴、口述历史、曲解历史等手法，这让我很意外。

另外，我觉得柏林电影节之所以选择我的电影，是因为在关注电影的工业化、票房之外，我们也需要关注当代视觉艺术家如何对电影语言的突破和尝试。所以我觉得柏林论坛电影单元是一个非常令人兴奋和欣喜的电影单元。

雅昌艺术网：作为一位独立的动画电影艺术家，《动物方言》创作的所有工作都由您独立完成，在创作过程中，您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雷磊：还是技术方面的困难。我觉得许多艺术家都非常有雄心，但在创作过程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经费和技术。但对我来讲，我的电影用的最多的是图像拼贴，拍摄对象也多从垃圾站、旧书、旧杂志上获得，比较便宜，所以经费对我来说不是太大的问题。

我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技术，电影是一个有着门槛的艺术，虽然很多录像在展览现场效果非常棒，但它们因为不追求某种技术标准，在电影院播放可能是无效的。

所以我的挑战是如何让作品达到国际电影院放映的标准，正好我在美国加州艺术学院教书，学校里的老师和工作人员帮了我很大的忙，解决了电影的后期和dcp制作问题，混音的部分是我找国内的朋友Mark Lee帮忙做的……幸运的是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