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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号·专栏】宋永进:“趣”的背后是人的味道

2019-05-08 08:49:59 宋永进 

“趣”是什么?“趣”就是画家眼中那个有意思的东西,是生活的趣味、人的情趣、文人的意趣。它是画家对待生活日常认真细致的态度和独特的观看视角。其背后是一种“人”的味道、是一种精神指向。

出门画油画,我会先踩踩点,找找有“趣”的东西,勾几笔速写。今天,借我的速写作品来讲一讲“趣”。在影像传媒高度发达的今天,艺术家仅仅用画笔去客观地记录现实生活的话,是可笑的。艺术家到了写生现场,就会有所感受,有所发现。我们提倡“写意油画”,这个“意”指什么?“意”,就是你在现场的发现:什么东西触动了你?你捕捉到了什么?然后在进一步创作的过程中你又在思考什么?打算如何去处理,如何去表达?捡起什么,舍弃什么?强化什么?……画面上有了这些思考的内容,观众的心里就会“咯噔”一下立刻被抓住。为什么?因为你的画面来自对象又不同于对象,让人耳目一新。这个让人耳目一新的发现,就是“意”,就是“趣”。

为了讲的更直观明了些,下面举些实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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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宋永进《千年古树》 (2017)

“趣”就是触动你的那点东西,有时是一种气势。这个速写本里刚好有一些旧画,包括前些日子在大港头和安昌古镇创作的,大家过来看一下。比如这幅《千年古树》(图1),画的是大港头亭子边最大的那棵。有些人画古树,画完一看,结果既不苍老,也不粗大,观察的时候明明有触动,有感慨,哇!遮天蔽日、古老苍劲,可画出来却是没气势没趣味。其中既有主观感受的问题,比如各种感受太多,都想表达,统统都搬上画面,结果不知所云;也有画面处理的问题,老实巴交地按规矩套路出牌肯定没戏。你看我是怎样处理的?一棵大树“哵”得堵在眼前,这么粗,几乎占据了画面五分之四的宽度。这样处理可以吗?你不敢这么做,因为在你骨子里是习惯性的构图和审美。当然,光胆大还不够,接下来的处理手法你得跟上。你们看,被挡在大树后头的那些树枝,画得那么细小,密密匝匝的,还有露出来的那些房子,我都有意画小了许多,小是小,但画得一丝不苟,细致深入,而近处的大树却画得非常大略,只注重特征和气势的把握。这种处理,完全颠覆了常规的那种把近景画实远景画虚的思维,反其道而行却把古树的雄伟和凝重感表达了出来。

当你捕捉到一种“趣”,表达的时候你得强化它,不惜“形不准”的代价,你不仅得调动各种已有的形式办法和语言能力,还得大胆尝试和创造新的表达方式,不怕担负“离经叛道”的骂名。当然,这种反常规的处理,必须是为了直觉表达的需要,而不是仅仅为了构图的新奇,否则只是炫技。另外,再好的处理办法,再好的构图,也不宜重复运用,否则也会僵化,形成套路。记得有一阵子,我画过一种很特别的构图,在画面上拉了一根竖线,左边什么都没画,右边画的满满的。自媒体上一发,哇!那么多人在转,在点评和点赞。过了一段时间,类似的构图我早“玩腻”了,不画了,可是没想到,许多人还在模仿这种构图,甚至把它变成了一种构图的绝招,时不时地拿到微信朋友圈晒一下。这就没意思,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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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宋永进《梧桐树、一弯蓝天》(2017)

“趣”,有时是一种独特视角。同样是画树,对象不同,感受不同,“趣”就不一样,就必须运用不同的表现手法。在安昌古镇创作那组《一弯蓝天》之前,我画过一些速写,其中就有这一幅《梧桐树》(图2),画的不是古树,不是一棵,而是一排近年刚刚种植的法国梧桐。这些普普通通的梧桐树自然没有古树有味道,那有意思的点在哪里呢?

我们来看对象,底下是水泥地面,似乎没什么值得画,上头是一整片树叶,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画,然而,透过上下的夹缝处看过去,一个半遮半露、忽隐忽现的古镇,要比那个完完整整、一览无余的古镇有意思多了。于是,我在上头拉了个波浪线,顶部空着的就是树冠,在底下画了几条直线,底部空着的就是水泥地,在波浪线和直线之间,细致地刻画了溪流和对岸的回廊、屋顶、门板、廊柱、小桥以及家家户户门前的摆设和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地挤在那一溜夹缝间。画的既是古镇也是树,这份恍惚和神秘与前面提到的《千年古树》的历史味和凝重感,完全是两种表达,两种趣味。有谁注意到没有,这一溜夹缝的直觉感受,恰恰就是我后来创作《一弯蓝天》系列油画作品最原始的灵感来源。你看《一弯蓝天》这组画,上下两块都接近平涂,黑黑的,虚掉了,刻画深入的是中间留下的那一段。这与速写《梧桐树》的处理和味道如出一辙。《一弯蓝天》的画面处理,正是在这次速写经验基础上的一次推进。所以说,要想有动人的画面,你不去现场感受,光靠画照片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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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宋永进《犄角旮旯》(2017)

“趣”,有时也是一种物的状态。这组《犄角旮旯》(图3),画的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日常物品,呈现的是最平凡的一种状态。这些物品憨态、朴拙,常常闲居在一个角落处,虽被边缘、被忽视、被冷落,却无需装腔,无需竞争,无需听人使唤,活得真实自在,活得本色个性,活得可贵可敬。要说聚光灯下那种高大上的美,虽人见人爱,却美得掩饰,美得庸俗,美得大众化,美得缺乏个性。为了凸显犄角旮旯这种最“平凡”的状态,我采用了一些“特别”的构图,或露出半边一角,或偏安一隅,或冷不丁地贸然呈现等等。

“趣”,有时还是一种特别的造型。这棵树,那样子很怪异,上面体积特大,造型臃肿,坑坑洼洼的,底部细的很,与上细下粗的常态正相反。我突然觉得这个形很有趣,画的时候稍稍夸张了一下,“喔”,出来啦。右下角这个较为规则的黑色三角形,是路边的小溪,与树的自由形既是一种对比又是一种呼应。那颗树,造型相似但长势不同,估计是粗杆扦插,没放根的时候被大风刮倒了,没人去扶正,所以主干一直横斜着长,但发芽的新枝自然是笔挺往上,这造型也不多见,看了让人心动。底下两幅杨柳小稿,表现的是小柳条与枯枝的一种对比,一个婀娜多姿,一个老态龙钟,一个随风飘荡,一个淡定从容。(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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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杨柳小稿》(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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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线的诱惑 》(2017)

“趣”,有时更是一种线的魅力。那天,忽然盯着书桌上正在充电的苹果手机和小平板,问自己:这个可以画吗?有意思吗?你会想,人人熟视无睹的iPhone和ipad,画出来一定索然无味,庸俗得很。你瞧这幅《线的诱惑》(图5),没味吗?庸俗吗?恰恰相反,精致而简洁的刻画清新典雅,舞蹈般的线条布局妙趣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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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 宋永进《内大阴速写NO1-4》(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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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 宋永进《内大阴速写NO5-6 》(2017)

“趣”,有时就是一种生活气息。这组《内大阴速写NO1-6》(图6、7),都是在丽水县内大阴村创作的生活速写。第一幅,视线集中在房顶部位,从左至右,外形忽高忽低的土墙与纵横交错的瓦顶,以及挤在瓦顶缝隙间的小木窗,还有横着的签名,画面平缓而多变,形成一道错落有致的水平式景观。第二幅,画的是一大摊子木料,最先放在底下的还算整齐,后来堆上去的可就没耐心了,横七竖八的,为防止雨水腐化,就近拉些树皮盖着,又怕风大吹走,捡几块破砖和几件烂家具搁在上头,估计还是漏雨,又不得不用竹竿子撑起一个支架,拿塑料布挂上,从头至尾没设计、没规划,随想随做,加上日晒雨淋,支离破碎、凌乱不堪。这是多么充满生活气息的一番景象!第三幅画的还是这个位置。本以为那只是个乱木堆,没想到还是个动物乐园。从石阶上往下看,铺天盖地的雨布下,零零碎碎的木堆旁,躲着大大小小一群鸡,真是别有洞天,像是一个大家族,或啄食,或打鸣,或悠哉,或耍斗,或嘻戏,一派乐业闲居的祥和气息。第四幅,画的是房后一堆烧火木柴,用粗糙的油毛毡紧紧地包裹着,上面又随意地压着几枝灌木和树根,东倒西歪的,造型奇形怪状,木纹变化无序,这份随性和不讲究,在我眼里却充满了丰富的节奏美感,有点萌动感,有点跳跃感。第五幅,画的是墙脚的一排木凳。说是木凳,其实不过是几只石墩上搭起几根木头,一根紧挨着一根,相互叠着、交错着,甚至还吱嘎吱嘎响、摇摇晃晃的。凳子虽简陋,扭扭歪歪的形状和木纹却很美。你还别说,木凳的使用率不比城里头精心设计的公园座椅低。老农们饭前饭后,常聚在这里喝茶、唠嗑,演绎出许多动听的故事。我用竖构图,用略带俯视的角度去表现,造型僵直,硬硬的、呆呆的。边上那个茶杯是我自己搁的,既增加了生活的情趣又丰富了形式的趣味,说无意也有意。

讲到这里,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一幅一幅看过去,几乎没有雷同的,因为有“趣”的点都不一样,所有画面的味道也不尽相同,如果没有新发现,雷同是必然的,所以首先需要你不断地走入生活,去发现。

第六幅画的是一个乡村篮球场。乡村里没有“专用功能”这个概念。这里名义上是篮球场,实际上,农忙季节就是晒谷场,其它时候则是杂物堆放地,呵呵,这会儿又成了我们写生团的停车场。摇头晃脑的篮球架,土不啦叽的石子墙,蛮横霸道的越野车,还有善跑山间小道的“铁毛驴”,混杂同居一窝,错位、混搭、有趣、别致,在我眼中恰恰是一种不协调的协调。

或许在你看来,就这点感受或发现没多大意思。当然,你的感受和发现肯定不一样,完全可能更有趣。每个人有不一样的发现,这才体现艺术的个性嘛!或许你会说,怎么看都没觉得有意思,那咋办呢?如果你像个木头疙瘩,看什么都没趣,那的确不宜搞艺术了,对吧?或许你会辩解,不是没感觉,是因为这些景物太平常了,所以没感觉,没味道,要是面对一大片彤红彤红的枫叶林,或者像南京长江大桥那种壮观的场面,我会激动的,会有感觉的,画起来会有味道的。果真如此吗?嘿,你要明白哦!这是典型的大众思维、大众审美。这种缺乏独特个性的画面能有味道吗?一定是庸俗不堪。所以,我们讲,艺术家首先要热爱生活,要有童心、童趣,要对眼前平平常常的景色带着好奇心,对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发生兴趣,像儿童一样天真。别人没觉得有意思,你却觉得有意思,你才有表现的欲望和冲动。自己都没有被对象打动,你如何拿对象去打动别人?

当然,“趣”并不是孤立于形式语言之外而存在的,恰恰相反,它需要与之相匹配的形式和语言去表达,去烘托,去渲染。出彩的作品,既有形式的法则、点线面的节奏、旋律的韵味,更要有超越美之法则的情感、意趣和趣味,做到法外有趣,法外有情,法外有味,而且趣与法、情与法、味与法,共生相伴、相映成趣。

  宋永进简介:

  油画家、美术评论家,现任浙江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写意当代油画创作室主持,《美术报》品牌专栏“尖峰视角”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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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晓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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