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双“光之语”展览研讨:绘画对光的召唤之二
雷双的画是心波之光
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美术史系教授、艺术文化学者曹星原
在这里我想比较明确而集中地讨论一下这个展览的核心“光之语”。
为什么是光,而且光还有语言。
弦断2018年130x97cm
光线当然大家知道无处不在,没有光就不能看见任何东西,所以我们是通过光线的折射来看见东西的形态和其他一切特征。可是雷双所有作品中跟光有关的都不是上述这种光。
也有一种光好像是心灵的。但是这个心灵的概念也很难把握。我们常常把宗教等这种感染力用光来表现,或者是把光感用艺术手法来表现,以证明这些宗教感或者是政治性的影响力如同光明照亮了周围的形象。这类形象被表现为从内向外是发光体。
光寂系列之七 2017年 114x146cm
可是雷双的“光”也不是这种意味。她笔下的物体常常是半透明的,逐渐进入了“光”系列。也就是从半透明的光感走入光感自身。似乎物体本身是发光的半透明体。但是这些透明体又是扭曲的、不规则的。这就令我想起我第一次见到雷双的画很喜欢,也很震撼。于是把图分享给一个小朋友看,我们一起从心理的角度来探讨这件作品,后来也把这些对话交给了雷双。她也感到很震惊,我们居然背着她在这样议论。小朋友说:“雷双的画表现出内心的一种压抑和痛苦。”我非常赞叹小朋友的敏感,尽管不能完全同意他的说法。至少,雷双的作品表现出的不是灿烂的光感,不是明媚的光线,更不是光线下的物体的呈现。至少,雷双在用“光”这个不是语言的语言在倾诉着内心无法通过其他令人一目了然的媒介和手法表现出来的感受。
红与黑(1995喷薄——2013时间之环.日食葵)
在我看来,雷双的这些光在作品上的表现是用自己心灵的色彩造型给观者呈现一个她自己的内心之光。她是一位用光感在画面呼喊的艺术家。这些光既无固定形态,又无固定光源,恰好表现了她内心无所不在、无以所投射的一种纠结、恐惧和执着。这些光系列的绘画痕迹就是她与这些恐惧僵持下而产生的一种无声的火花。这火花没有温度,也是无声的,只是静静存在的。如同她的作品。你可以说她表现的是女性题材和心理;你也可以说她是无奈之下的女性的一种无言的无声的倾吐,或甚至连温度都没有的一种挣扎、但又无处不在。这些作品是一种尖锐而无形态的光感-这种光感会在我们看这些作品的时候,侵蚀到我们视觉神经的每一根末梢而产生和她的作品的共鸣。
从共鸣产生的视觉联想感上看,雷双的作品又是生涩难懂的。我们不管给她的作品定义在任何流派里都似乎不是那么准确而且也不公道。最合理也最简易的说法就是把她的光系列之外的作品归为表现主义,因为这些作品不特别具象,又不是特别抽象,同时表现了某种感受和心态。这算是理论上的权宜之计吧?如此定义,除了照相写实绘画和冷抽象,其余一切绘画都可以叫表现主义,因为它们表现了些许感情而已。无论是德国表现主义或新表现主义的内涵,都不是简单地因为“表现性”。因此我认为给她的作品定义为表现性不够公道,至少是简化了理论与艺术作品之间的深度分析过程,只是简单地用一定现成的帽子戴在了雷双的作品之上,贴切不贴切,都不管了。
有光(3)114x146cm丙烯油彩 2018年
光是什么?我想从物理学的角度上探讨一下,以便理解雷双的作品为什么要叫光系列?
因为光是在艺术作品中必不可少的元素,也就是只有有了光线在物体上的折射才能呈现出物体的形态和色彩。但是,我们想过没有,正因为绘画中的光感是物体折射产生的视觉幻象,因此从古代到今天的油画中的光线感都是虚假的、而不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从卡拉瓦乔之后,或者准确地说是在卡拉瓦乔那个时期发现了光和影在绘画中的表现手法。也就是按照沃尔夫林Heinrich Wlfflin(1864-1945)的理论的说法就是西方美术从线条的描绘走到了光影描绘之后是一个革命性的转折点和飞跃。从此西方绘画就在追逐着这些光影在画面的体现。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些光影都是虚假的、虚拟的,是为了呈现画面物体而刻意人为的种种光源。所谓的三面五调这种感觉也都是虚假的,是为了使我们看见画上要呈现的内容而刻意人为强调的一种语言,这是光学的语言、并不是内心的感觉、更不是思想的语言。
玫瑰 2005年
自从1965年前后起,西方绘画纠结于如何走出西方油画这种光学的伪艺术效果,这种虚假的视觉效果,纠结于绘画追求光学效果的能力永远不能和机械的照相机记录光学效果相媲美、从而渐渐走向式微。而雷双则抛弃了光学效果,相反,她用油画材料这种极具表现力的手法来表现一种内心的感觉,不再依赖于客观的人为的这种光线的效果。正因为她表现的不是视网膜上图像的简单模仿,所以她的作品是深涩难懂的,有的人觉得漂亮,有的人觉得画得真好,有的人觉得很接近周思聪的“荷花”系列。但是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用理论和文字把握她的作品的内核。
褶皱或展开之二 200.2x114cm 2016年
提到周思聪,我自己倒是和周思聪非常熟悉,周思聪在某些地方,特别是内心的深思在画面上的呈现以及对荷花的钟情都近似雷双。我和周思聪在80年代就相识。可以坦率地说,周思聪跟我谈过她的人生经历,应该说她把她的这些深刻的经历,还有一些人生的隐秘,只跟两三个人交谈过,我也和这两三个人交流过沟通过,因为有些事情还是比较敏感,今天还是不能说。但是这个世界上知道她这些非常隐秘的生活和心灵的人,也所剩不多了。比如郁风老先生、朱乃正老师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希望有一天能够说出周思聪留下的一些话。雷双的荷花也罢,还有她这些花卉系列,我不能说她和周思聪很接近,毕竟在很多方面她和周思聪还不一样。但是她和周思聪都有一种面对生活无奈又接受,从内心深处迸发出一种无声的无形的,甚至连温度都没有的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在雷双的画中是通过光感来表现,而周思聪是通过安静的墨迹来表现。
灵魂之光2013年 146x114cm
让我们最后再回到光的概念。我不了解雷双是否对物理学很熟悉,光的传播也很有趣,它有衍射、有散射等等。在这些不同光源的传播方式下,我们感受到物体在这些不同的光线下所呈现的不同状态,古典油画一路下来的油画,基本局限在人为布光后描绘物体折射的光线的范畴之内。但是大千世界中的光线给我们视网膜带来的感受却不是那么单一,更不是那么单调。甚至照相机只有在不同的光线之下,特别是偏振光之下,才能够呈现物体真正的现象,而不是人为刻意造制的光线效果。我们的很多第六感受往往由于某一束几乎不可见的光线的某种闪现,或者是目光中的一种瞬间闪变,或者是眼角感受到的视域中心之外的某种幽明变幻而带来的情感波动。那么人生在这种社会形态之下,特别是作为一个敏感而有才华的女性,她能感受到的不只是图像、语言、音韵,而更重要的是对万物所浸淫的光线的感受。可是她的画却只能像光一样没有声音,尽可能的不去影响别人,并且坚定地行走着自己的不受干扰的路径。正如同任何强烈的光线都不能干扰到任何微弱的光线所行走的自我之光的传播线。实际上,光线的本身不是像声音一样的机械原理的传播方式;而是像电、像电磁波一样震动性的场域的存在。
若夜光寻扶木 97x130cmx22008年
那么在这种充满了光波和电磁波场域之中怎么表现自己受到的影响和对别人的影响?物理学提供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当光线受到更为强烈的磁场的影响时,光才会发生变化。开始我说两束光不会互相改变对方的路径,但在强烈的磁场下,即便是光,也会受到干扰并产生变化。
大自然的和声(两联)146x228cm 2012年
大自然的和声2013年146x114cm
玫瑰 130x97cm 2006年
那么雷双的作品,她内心的人生之光和人生的纠结必须要放射出来。这个放射的光产生的扭曲动感是一种磁场的效果,这个磁场也是她所遭受这个社会中对她的一切影响,正方向的影响、负方向的影响。这些影响是她必须接受,也同时必须抵制抗拒的影响,也包括她很欣慰自己能够接受到的影响。她的光系列,营造了一个她的内心的心波场-你感受到了吗?
日食葵二联 180x228cm 2007-2008年
我只计算光辉的时刻 146x228cm 2014年
痛苦的黄金 180x104cm 2010年
最后我想表达对雷双“光之语”这个展览的特别感谢!也特别感谢策展人夏可君老师和今天会议的主持人贾方舟老师能够给我这个机会,把我对雷双的光的一种画面的心灵呈现做一个分析。请大家不吝指教,谢谢。
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美术史系教授、艺术文化学者曹星原
(责任编辑:陈思竹[已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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