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清撰文《警惕书法界的“克隆”现象》
2020-01-16 00:00:00 钱玉清
本文刊登于《书法报》2020年1月15日第2期
略有删减,原文如下
警惕书法界的“克隆”现象
钱玉清
所谓“克隆”,其本身的含义是无性繁殖,即由同一个祖先细胞分裂繁殖而形成的纯细胞系,该细胞系中每个细胞的基因彼此完全相同。克隆也可以理解为复制、拷贝和翻倍。
然而如今,书法界也刮起了一股“克隆”风,君不见,当下的书法展赛,逼肖古人的作品越来越多,从形式、纸张、章法构成、笔墨字态,无限接近古人,以至于很难分辨是高仿真复制品还是出自当代书家之手,酷似之程度令人咋舌,试问,这是艺术创作?还是工艺摹仿?就像一首歌,只换了歌词,曲调没变,这是让人多么倒胃口的一件事,即便不算侵权,也是遭人唾弃的。分析这种现象的形成,似乎还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大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势,犹似当年的“流行书风”。涉众主体尤以年轻书家为甚,争相效仿,彼此因袭,无不以接近古人为究竟,以重复古人为能事,以高超的模仿能力“一朝鲜吃遍天”。死守一家,独抱一帖,侔拟孙过庭、侔拟赵孟頫、侔拟赵之谦、侔拟何绍基······,亦步亦趋,蹈袭成瘾,唯恐有毫厘差失,俨然成了一台高级复印机,无些创作主体思想、灵魂、情感的介入,好像惟此才是所谓的师法古人,克绍传统。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作者的专注、专心、专业,以及手法之精熟,手段之高明。近年来,此类现象逐渐加剧,不断扩散,越演越烈,弥漫书坛,来势之汹,播及之广,史无前例,如不加以控制和遏止,以如此速度,可以豫见,不出数年,我们全国性的书法展览就要成为一场不折不扣的“模仿秀”了,书法的明天在哪里?
韦应物《淮上喜会梁川故人》
造成这种势态的原因,疑有三端。
一、科技红利,网络依赖。现代科技的飞速发展为书法“克隆”创造了有利条件,开启了方便之门。该现象多发生在年轻作者群体,年轻作者对现在信息、科技、网络的依赖、运用、熟悉程度远胜于年长者,享用着数字化时代的最大红利,据说当下还有一种软件或网络版《书法大字典》,只要你输入所需创作的内容,选择想要的古代名家,倏忽即可生成此名家风格的作品。譬如点击孙过庭,霎时,一幅地地道道,原汁原味的《书谱》格调的集字作品立见,你只要照临、照抄、照搬就可以了,最多设计、变换一下章法而已。无需再启用大脑记忆功能来实现《书谱》字构、点画形貌的终极还原,纯粹是技术化的“手头活”,所谓的书法“创作”,等同“电脑化”的“工艺制作”。如此“神器”,对书法的发展是“福”还是“祸”?所幸此“神器”只有简单的集字功效,尚不具备用二种或二种以上的风格“杂交”的能力,不然,书法的末日真的到了。
游目骋怀
二、假借传统,无视创作。
我们学习书法应视传统如船,如桥,真正的目的是要通过船、桥到达属于自己的艺术彼岸。我们继承传统,是要把历史的基因留存下来,然后通过基因的移植、转化来培育另一个“生命体”,如此生生不息,绵延无已。就像一个孩子并不会完全像父亲,也不会完全像母亲,但都有一定的相似度。其实,天地苍生,宇宙万物,莫不如此,也只有这样,人类才能够不断进化,持续发展,世界才可以幻化万千,生机无限。申言之,我们的书法创作不也应服从、遵循这一规律?径取一家一帖,作为初学者的入门管钥、过渡津梁无可厚非,也值得提倡。“初宗一家,精深有得”。但此类作品最多也只能界定为“拟创”,顾名思义就是摹拟创作,而尚不能称之谓真正意义上的“创作”作品,严格地讲,只能限制投临帖展,委实不适合投其他展赛。特别是对国字号的高规格展览,相应的要求、标准就要提高,务须突出独立创作。何为创作?特指文艺作品的创造,即为开创性、原创性的凝聚着作者智慧、想象的作品。反映在书法上,作者至少应具备二家或二家以上风格融合、参糅,以及体现自己精神向往的能力才称得上创作。“继采诸美,变动弗拘”。
王湾《次北固山下》
三、业内漠视,机制默许。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其生存的空间、滋生的土壤,也会遇到坎坷、曲折和这样那样的问题,只要积极面对,及时纠错,事物仍然会朝着健康的轨道行进,蓬勃向前,行稳致远。回望数年前书坛赛事,模仿名家、评委的作品大行其道,司空见惯,严重影响了书法生态,引起了中国书协的高度重视,及时、有力地抵制、打击了此类现象的滋长,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当然,时下还不能说完全杜绝,但已大为改观了。无独有偶,近年来又出现了临仿前人的“克隆”作品,这是喜还是忧?是常态还是病态?在新近展出的十二届国展90多件篆书作品中,竟有30多件赵之谦风格的集字类作品,盖了名字都像是出自一人之手,谠言直声动于书坛。究其成因,此类情态的出现也不是一朝形成,一蹴而就的,是广大书友的麻木、容忍、默许造成的,才使之习惯成为自然,非常成为正常,往前推十年、二十年,这种情况是殊为鲜见的,或许也是匪夷所思,令人不耻的。对此,中国书协意者也会引起关注并在舆论导向、观念引领、评审机制等方面针对性地加以管控。
《小窗幽记》选抄
从以上三方面可以说明,只今有些人对继承传统的认知和继承传统的方式出现了定义上的偏差,有违艺术发展规律。何则多说如今的全国展似若新人展?或许就是因为不少老作者虽有较强创作能力,但“不够传统”的缘故,多次挫败后失去了投稿的信心、勇气,逐渐弹出主流展览视线而彻底成为“过去时”。
在不少人概念中,似乎“翻沙”式的继承传统才谓之传统。殊不知,这只是初级的传统,高级的传统是复杂的智力运算后的再造的传统,然后在尊崇传统,实践传统,利用传统的前题下,最终实现传统与当代对接的目的,不至于成为传统的“倒影”、“水货” 、“山寨”。贵古抚古不泥古,学古用古需有我,守常达变,继往开来,写出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精神印记和生命符号的并具有时代意义的作品,验证“质以代兴,妍因俗易”的审美理想。
鲍存晓《兰亭》
穿古人的鞋走自己的路;持古人的琴弹自己的曲;用古人的布做自己的衣。宾虹老有言:“盖艺术之事,所贵于古人者,非谓拘守旧法,固执不变者也······”厘清书法发展规律,把握书法发展方向无疑是当代书法人必须面对和值得深思的命题。
(责任编辑:张鑫[已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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