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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陌生人说话 | 韩东

2020-05-10 21:08:49 中国当代艺术 


01

要和陌生人说话


中国是一个人际关系的大国,尤其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是有传统的。可到了今天,这种人际关系有了一个显著的特色,就是熟人和陌生人的区别。

熟人就不说了,亲朋好友,老同学、老同事、乡党、哥们……这一套中国人乃是无师自通。可面对陌生人我们却有一种普遍的心理,这就是防范、对立、排斥甚至敌意。就好像陌生人是另一种人类,和我们有多么不同一样。陌生人简直就不算人,而是某种异类。他们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至少在利益方面永远是矛盾和不相容的。

我们想当然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两种人。一是熟人——利益共同体,二是陌生人,妨碍和阻挠了我们。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古训再也没有人提及了。所有现存的人类都来自五万年前的一个非洲母亲的科学发现也无法使我们震撼。至于“爱你的邻人”以及“人同此心”的圣言和民谚,更是无人问津。或许,在大道理上大家都还是能够明白一二的,但在实际生活中却无法做到互相尊重。

我是在夸大其词吗?应该不是。


事实上,在日常生活中,每天和我们打交道的更多的还是陌生人,而不是你所认同的人际关系中的熟人。我们被陌生人所包围,并且互为陌生人。离开了陌生人我们将一事无成,甚至寸步难行。这也许是我们没有认真考虑的。每天上下电梯、进出小区、乘坐公交或者打的,去商店购物或者去饭店里吃饭……不碰见陌生人是不可能的。可我们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呢?或者,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呢?遭遇之前、之中、之后,各自又是怀着怎样的心理?这心理又在彼此的态度中暴露无遗。


上下电梯的时候,我们是否会向同乘电梯的人问好?是否面露笑容或者板着一张死脸?进出小区时是否会向保安点头致意?或者昂首直入有如横闯禁区?上了出租,是否担心司机带我们绕路?而司机是否对一路横冲直闯过马路的人骂不绝口?去饭店里吃饭,我们是否特别害怕上当?苛求服务员上菜的态度,而店家是否也怕客人多吃多占,完了也不埋单?至于那些搬家工人、安装工人、维修工人,来给我们搬家,装电话、煤气灶、空调、有线电视,维修线路,就更不用说了。光有老人、孩子在家那是非常危险的呀!这帮人对我们也没有怀着什么好心情,甚至本能地讨厌……


人与人之间的戒备肯定是相互的,当大家都把对方想象成假想敌的时候,问题就已经非常严重。

长期以来,在这与陌生人之间的敌意中求生存,又怎能不受到伤害呢?我们的人际关系实际上已经堕入了某种恶性循环之中。当然有其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暂且不论,就现实的人性、人心来说的确面临着莫大的危机。

有一部电视剧叫《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和陌生人说话确有危险,但不和陌生人说话却是死亡本身。所以我们不仅要和陌生人说话,而且要甘冒受损害被侮辱的危险,好好地有善意地说。从“我”做起。


02
火车文化

火车是一种文化,这文化在不断变迁。

比如以前坐火车条件比现在差多了,但却有强烈的出门旅行的感觉。站台上的送别,通过车窗眺望辽阔的不断展开并旋转的田野……现在呢?从南京到北京的软卧方便得很,睡一觉就到了。坐了火车等于没坐,待在车厢里就像是待在自己家的床上。火车站的脏、乱、差、破,各色人等、离情别绪更是文化中的文化。反正当年我一到火车站,心情就特别的复杂,既有展翅高飞的振奋,更有一种莫名的伤感。火车站是社会的缩影,更是人世生活的压缩。大家萍水相逢,皆是过客,为争夺一个放行李的地方可以大打出手;素不相识,却能够掏心掏肺。在行进中的火车上,有攀谈,有艳遇,周身上下更有一种火车所特有的难闻的气味。到达目的地几天之后才能完全消散。


别说坐火车了,看火车也是一种文化。

远远地看着一列火车蜿蜒而去,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传来了远方火车的汽笛以及铿锵之声,你不免会怀念远人或者整个空虚的世界。所谓生活在别处呵。无名的小站,荒野中的一截铁轨,更是文学艺术作品的最爱。一个成天在铁道线上奔跑的人——比如列车员,和一个没坐过火车但无限向往火车的少年相比,同样都是最具诗意的人物。后者甚至更加令人感动。少年和火车就像少年和狗一样,有着某种特殊的亲和关系。海明威的尼克的故事中,常有火车出没。诗人于小韦最著名的诗歌也写到了火车,并只有火车。这首题为《火车》的诗如下——


旷地里的那列火车

不断向前

它走着

像一列火车一样


这首纯粹之极的诗也写于于小韦的少年时代。


每年都有春运高峰,火车文化加上过年文化,不禁更加的文化了。男女老少,无论贵贱,只要是身在异乡这时节都要赶回去过年,都要搭乘火车。因此火车文化这一阶段的最主要的特征就是拥挤,挤到了不堪忍受的程度。我就有过好几回,没有到达终点就中途下车了,不为别的,只为找一个地方方便。人总不能让一泡尿给憋死呵。而火车上的厕所塞满了人。岂止是厕所,行李架上、座位底下全都是人,当真是没有立锥之地,更别说你的一只脚了。于是乎,这文化就再无诗意可言了。


有一年过年,我千辛万苦地从西安回到了南京。刚刚放下行李,西安的朋友就打电话给我,说是弄到了几件民间工艺品。也就是泥塑,泥巴捏的辟邪面具或者生肖百兽之类。朋友说,给我留了几件,让我赶紧来取,否则就被别人抢光了。我连想都没想,马上登上了发往西安的火车,取到东西后又连夜挤火车返回南京。过年坐火车的罪我不免又受了一茬,但无怨无悔。这也是为了文化,不是为火车文化,而是为民间艺术的文化。


现在想起来,那几件东西根本算不了什么,既非民间大师的作品,也不值多少钱。更可恶的是如此的造型如今满大街都是。从西安带回来的那个辟邪面具在我家的墙上挂了二十多年,最近我搬家也没有把它取下来带走。因为,即使是文化也是在不断变迁的,犹如时尚。它就是一种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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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谭维[已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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