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十与于水

　　于水的大名，最初是在老十处听到，他的人物画作，也是在老十那儿看到，其后也是在老十家中见到于水本人的。

　　谈到于水，老十自然是相知甚多，他曾应刘二刚相邀，撰文一篇《于水这个人》发表于《江苏画刊》。文章开篇便讲了一个小故事。某年，某画家和于水同在一国外的插图比赛中获奖，那画家兴致勃勃地跑去告诉于水，满以为对方准会和他来个外国式的热烈拥抱，或是有其他激情表示，孰料于水只是淡淡地说“挺好！挺好！”老十言：“好歹这也算是走向世界呀，怎能说句挺好就完事了呢！”

　　老十在《于水这个人》文中谈到：“我所感知的于水，是淡淡的，幽幽的。他手里常端着一杯清清的茶，你说他的画少阳刚之气，他”吱溜“喝口茶；你说他的画具有阴柔之美，他”吱溜“又喝口茶；你怪他没有时代的激情，他说，激情那东西多累人那！”老十感慨地讲：“一个人就应该多质朴，少流俗，要老老实实地做人，认认真真地做事。”

　　对于水自连坛（连环画界）华丽转身进入国画界并佳绩连连，老十归结为：“于水这个人，画好，人更好。好人总能画出好画。”笔者藏有于水画作一幅，老十获观，口称养眼，遂作诗一首录于画端：“观画犹思于水名，自由自在水盆清。万丈红尘长安市，笑看宠辱心不惊。二日沉吟研画理，三日赏花独品茗。正是阳春天气好，悠悠写成丽人行。不知何处觅粉本，信是男儿亦多情。但愿人间花长艳，百姓无忧享太平”。

　　于水与老十，均为连环画界名角，他们神交久矣，但直到1991年夏初某日于水前往大方家胡同拜访，才算正式见面。陈平当时也在场，他们一见如故，古槐树下，谈古论今，放开心怀。老十夫人宝华留饭，他们吃着涮羊肉，喝着老白干儿，聊起美术圈儿，你一杯，我一杯，从天亮到天黑，嗨极了！

上图 匾额 李老十自题

下图 于水画 李老十题

上图前排为著名美学家王朝闻及夫人与李老十，后排右起：于水、王和平、霍春阳、边平山、马建培，1994年，北京

下图左起：卢禹舜、王镛、李老十、于水、霍春阳、王和平，1994年，北京

　　自此，于水与老十之间的接触，日益频繁。不久，二人联袂参加中国艺术研究院首届名家研修班，成为同吃同住的同班同学。于水所撰《朱新建》文中记载，那时，他们这拨新文人画派同学、朋友常在南小街老十家附近的小酒馆聚会，侃侃而谈，其乐融融，很是难忘。

　　随后，他们又随这拨同学联手加盟“新文人画”派各项活动。“新文人画”94南京展拉开帷幕，老十与于水，携手赴宁，参加开幕式及研讨会，并在刘二刚、常进、朱新建等人陪同下，游历扬州瘦西湖，参拜石涛故居。“新文人画”95上海展期间，老十、于水与刘二刚、朱新建等人又同赴沪上，他们整天泡在一起，合作《打斗图》，共谒连环画泰斗贺友直……

　　一日，访于水。主人讲了旧事一桩。1994年盛夏，于水与李老十参加中国艺术研究院“名家班”毕业作品展。开幕式后，南北同学，行将散去，老十依依难舍，遂声言赠予每位同学画作一幅，以表折柳之意。他敦请于水夫人当场挑选，于夫人一眼相中一赭石色调的《残荷图》，但老十捋着胡子，王顾左右而言他，还拉于夫人去看另一幅同样尺寸但色调为绿的《残荷图》，并说：“看！颜色多好！”于夫人略加比较，初衷不改，老十未置可否。回家路上，于水夫妇仍在感叹：“那幅锗石调子荷花，真棒啊！”

　　不日，老十携画一轴亲至于水宅邸。展开纸卷，女主人钟情的赭石色调《残荷图》，呈现眼前。主人惊喜万分，对老十割爱之举，感佩不已。于水饱含深情地说：“老十就是这样的人，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负朋友，真是讲究，真是靠谱！”

上图左起：田黎明、于水、杨春华、李老十、陈平，1994年，北京

中图左起：李老十、许俊、于水、陈平，1992年8月，上海

下图前排左起：田黎明、刘二刚、李老十，后排左起：于水、陈平、常进、杨麟、朱新建、李鼎成、张合红、杨建国。1994年，扬州石涛旧居片石山房。

　　谈及老十对朋友的古道热肠，我不由得想起李孝萱所讲一事。当年，孝萱在北京中央美院陈列馆举办个展，便是承蒙老十向于水全力推荐，从而使孝萱画作得以在《北京晚报》发一整版。至今，孝萱对两位深具慧眼的兄长热诚给力之举，仍心存感激。

　　听于水讲老十对朋友上心，笔者又想起一件小事，1994年深秋某日，笔者在前门全聚德敬邀王镛、李老十、卢禹舜相聚，老十便征求我意见，欲请于水、王和平、霍春阳几位研修班同学一并到场，共叙友情。对此，我欣然采纳。老十心中满是朋友，由此可见一斑。

　　于水又谈到，老十平日就是个没完没了地画，常常半天不说一句话，其性情浪漫诙谐一面，自是难得一见。1994年7月世界杯决赛那天，他约了新文人画家朱新建、边平山、陈平、王和平，还有李老十（老十是个球迷）到他家共渡好时光。吃完晚饭，大家喝茶打牌聊天消遣。比赛深夜两点开始，于水言，记得朱新建已困得一塌糊涂，而老十亢奋行状，此刻是偶尔露峥嵘，那是真逗，他一会儿捅醒新建，幽默调侃，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全神贯注观看巴西、意大利两队对决，不时狂呼不已，可是好好天真了一把。

　　老十生前对于水情真意切，于水对亡友则是念念不忘，他曾写《石头画案对残荷》一文，其中有话言及老十：“在拙政园里东部的荷塘边，有一石头画案，大画家文征明曾参与了拙政园的设计，此画案，大概是他亲手量的尺寸，猜想他老人家曾在此案挥毫，估计金农、徐渭、罗聘也会来此泼墨。如此一来，这石头画案还真是了得，不知接待过多少大画家。今天，虽未至荷花季节，荷塘内仍有几株去年的残荷在水中摇曳，一见此景，马上想起画家李老十。他生前曾以画残荷独步天下，此石头画案只有老十来用，最合适也最有资格。可惜，此兄驾鹤西去久矣，害得我们写生团空对石案叹息。老十若在天有灵，今夜就会来此画案挥毫的。”

　　诚然，老十早就走了，离开了他的亲人与朋友，离开了万丈红尘的世界，但那高悬于水画室的《残荷图》，却永远泛着淡淡的锗石色光辉，它似乎在诉说着一段故事，见证着那深情厚谊。

李老十作品

　　于水，1955年生于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新文人画派重要画家。作品曾三次参加全国美展并两次获得铜奖，出版个人画集多部。

​于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