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茶碗：国宝建窑油滴茶盏，大阪市立东洋陶瓷博物馆藏

国宝的标准

“日本将艺术品分为几个等级，国宝、重要文化财、重要美术品… 其中以国宝为最为珍贵。近年来日本国举办中国艺术品展览的次数频繁，许多之前陌生的顶级艺术品纷纷现身，提供了极佳的对比学习机会…”

日本文化财产，或叫日本文化遗产，是日本为保护文化财产、自然遗产所建立的标准，其资格依日本《文化财保护法》订立。“文化财产”在此为对应转译，直译为“文化财富”，指一件部分或整体具有考古价值的物品，或是一件具有民族学价值的物品，实际上不仅涵盖了文化、历史、学术等人文领域，也包含动、植物、景观等「自然遗产」（日文：天然記念物）

“国宝，与惯性思维中的品相完美并没有绝对关联；更与商业操作中的评判标准不同。所谓「有形文化财」，是指具极高历史或艺术价值的物质性文化财产，其出发点是文化价值，并非简单的品相完美…”

国宝的数量

2019年（令和元年）6月1日为止的国宝指定件数： 

建造物：226件（289栋） 

美术工艺品：890件

绘画：161件 

雕刻：136件 

工艺品：253件 

书迹・典籍：228件 

古文书：62件 

考古资料：47件 

历史资料：3件

八件国宝中国陶瓷

3件曜变天目：曜变稻叶天目茶碗（静嘉堂文库）/ 曜变天目茶碗（藤田美术馆）/ 曜变天目茶碗（京都·大德寺龙光院） 

1件油滴天目：油滴天目茶碗（大阪市立东洋陶磁美术馆） 

1件玳瑁天目：玳玻天目茶碗（相国寺） 

3件青瓷花瓶：青磁下芜花生（东京·アルカンシエール美术财团）/ 青磁凤凰耳花生 铭万声（和泉市久保惣记念美术馆）/ 飞青磁花生（大阪市立东洋陶磁美术馆）

“八件器物中，品相完美的仅有三件（*以下划线标出）其余都各自有其自身的品相瑕疵。可以看出，品相完整度并不足以阻挡日本人从审美和文化的角度去评判器物的重要性…”

▲ 茶碗：曜变稻叶天目，静嘉堂文库藏

▲ 茶碗：曜变稻叶天目，藤田美术馆藏 - 品相：口沿有磕，釉心歪斜

▲ 茶碗：曜变天目茶碗，京都·大德寺龙光院藏，品相：口沿有修补

▲ 茶碗：国宝建窑油滴茶盏，大阪市立东洋陶瓷博物馆藏 - 品相：釉心有明显偏斜，口沿有磕。

▲ 茶碗：玳玻天目茶碗，相国寺藏 - 品相：口沿有磕

▲ 花生：飞青磁花生，大阪市立东洋陶磁美术馆藏

▲ 花生：青磁下芜花生，东京·アルカンシエール美术财团藏

▲ 花生：青磁凤凰耳花生 铭万声，和泉市久保惣记念美术馆藏 - 品相：凤首有修补

不仅仅是国宝的选择是如此，重要文化财、重要美术品里的许多器物，更是有许多品相不甚完美之器物。不禁引人深思：

“是日本侘寂文化导致了评判标准的不同，抑或是文化历史价值与稀有性占了主导；当下中国趋于完美的评判标准，是否值得反思…？”

不完美的名品

▲ 茶碗：南宋龙泉青瓷蚂蟥绊茶碗，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 品相：整体锔钉修复

馬蝗絆的历史背景

根据日本江户时代（1603 - 1867）著名儒学家伊藤东涯所著的“馬蝗絆茶瓯记”记载： 中国南宋龙泉窑的一个精美茶碗传到日本后，一直被当作国宝所珍藏。日本室町时代（1392 - 1573），这个茶碗辗转到了当时的掌权大将军 — 足利义政手上。 足利将军十分喜欢此碗，倍加珍爱，但茶碗最终还是破碎了。 

馬蝗絆修复传说

第一种说法：足利专门派遣使者携带此碗来到我国，恳请当时的大明皇帝照原样再赐一个。 可遍访各窑，已仿不出如此釉色的物件，只好命工匠将冲锔住，由其使者又带回日本。 

第二种说法：足利请日本来华朝鲜工匠在于日本工匠协同下将茶碗从新锔住。 学术上更倾向于后者说法，因为锔钉精细程度和中国皇家官锔有很大差异。 现居住于日本京都的土见家族家族记有相关记载可以映证第十六代传人土见益弘依然从事以锔艺为主的修复工作，也是日本唯一会使用锔艺的传人 。

第三种说法：丰臣秀吉请日本来华朝鲜工匠在于日本工匠协同下将茶碗从新锔住。 因锔钉形状像大馬蝗，日本人称其为馬蝗绊。

▲ 茶碗：南宋建窑兔毫茶碗，根津美术馆藏 - 品相：釉心大幅度倾斜，口沿修补

根津美术馆所藏兔毫盏，盏内釉心大幅度倾斜，但是丝毫不影响其受重视的程度，而这次的藤田美术馆曜变天目的展出，也被发现其釉心有一定程度歪斜。

“建窑虽然发明了湿泥垫饼减少盏内釉心倾斜的概率，但纵观博物馆与重要收藏序列，可发现有不少名品有盏心倾斜的状况。茶人与藏家在挑选的时候，必然不会一概而论，而是以整体综合审美、稀有度、传承等因素考量，釉心偏移，显然不是唯一的判定标准…”

▲ 茶碗：南宋建窑玉毫茶碗，弗利尔美术馆藏 - 品相：垂釉部分磨去，口沿有伤

这只1897年弗利尔从山中商会购藏自日本的精美天目，其底部垂珠部分被磨去。不少天目釉珠在后天使用中被茶人磨平，以便置于天目台之上，这种做法自宋代便有之，后传至日本，今人多误以为磕碰。

▲ 重文：南宋官窑花口碗，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 品相：口沿有修补，冲线

▲ 花生：南宋官窑青瓷贯耳瓶，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 品相：器身倾斜，口沿修补

▲ 花生：南宋龙泉青瓷穿带瓶，大阪市立东洋陶瓷博物馆藏 - 品相：口沿长冲，锔钉修补

结语

“决定艺术品高度的因素众多，其中最重要的一定是文化历史价值。就如一个藏家的品位，并不以其藏品的数量取胜一样；一个艺术品的高度，绝不是简单以其完整度高低去判断…”

从日本的重要文化财产制度，到博物馆的收藏，再到伟大收藏家的序列，都无不指向了“美”。

“从万物中辨别美与丑，任重道远，这个追求是哲学性的，也绝不简单。这种能力厚积薄发，毫无捷径…也无疑是区别伟大藏家与投机主义者的最严峻检验方法。”

路遥遥漫漫，中国对美的再度探寻才刚刚开始…

＊本文的撰写得到了东京国立博物馆、大阪市立东洋陶瓷博物馆的数字资料支持，特此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