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过对文献的收集整理与分析，从王铁牛的艺术人生经历入手，以影响其油画艺术思想的时代因素、地域和人际因素为主要对象，诠释了王铁牛油画艺术思想形成的原因，并从王铁牛的艺术思想出发,寻找对于中国民族油画艺术发展的具有普遍性意义的启示。

关键词：王铁牛  油画  时代性  艺术创作 

引言

2019 年 6 月，在江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等单位共同主办的“学院·传承——第三届全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油画名师邀请展”的活动上，我们作为主办方代表与王铁牛以及共同参与此次活动的俄罗斯圣彼得堡美术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科诺斯·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一起先行观摩了此次全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油画名师邀请展的作品，并与之深入探讨了关于中国现

实主义理念油画的发展方向、艺术家应当具备的品质、王铁牛在俄罗斯留学期间的艺术历程及在当代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过程中艺术教学等话题。王铁牛作为我国当代现实主义油画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家和教育家，虽然历经半生坎坷，但一直致力于艺术创作与教书育人，在创造了当代诸多优秀艺术作品的同时，也为我国艺术领域培养了众多艺术与教育方向的人才。从个人获得的成就上看，作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江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中国欧美同学会留俄（苏）美术院校校友会会长、中国俄罗斯友好协会理事、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荣誉教授及莫斯科国立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名誉教授，王铁牛努力为中俄两国间的艺术文化交流事业做出贡献，他以现实主义油画艺术为媒介，促进中俄两国民众传统友谊的发展与艺术文化上的相互理解。因王铁牛在中俄艺术领域的交流活动中所付出的心血，俄罗斯联邦艺术科学院在 2011 年授予其“荣誉院士”称号。

另外，根据艺术学理论学科化的倡导者、东南大学教授张道一的说法，对艺术本身的理解要从三个要素来思考，即思维、载体和技艺，应当优先从思维出发，进而思考载体和技艺的问题。因此对王铁牛油画艺术的理解即是理解其油画创作过程与结果的相关要素，也就是其在艺术创作过程中的思维、技艺与载体的问题。若根据“艺术是情感的对象化形式”的说法，以创作者为主体来说，在其主观上艺术即是艺术创作行为本身，若以观赏者为主体，艺术即是某种情感的对象化，也就是说作为观赏者必须从作品感受到并认同创作者的情感（尽管主观上感受到的情感可能与创作者想要表达的并不一致）, 创作者的创作过程才能够作为艺术而存在。因此，创作者的思维与情感均是艺术之为艺术的必要条件，将二者结合即是艺术家在艺术创作过程中的思想，对王铁牛的油画艺术进行研究有必要以其油画艺术思想为重点。

同时，艺术家的思想也是随着个人经历不断发展变化的。正因如此，我们不能够仅通过技法、载体与艺术品相所呈现的状态去分析艺术家的思想，也应当从其形成思想的原因入手。因此，我从王铁牛的艺术经历入手，以影响其油画艺术思想的三大因素为主要对象，即时代因素、地域因素和人际因素，诠释其油画艺术思想形成的原因，并从王铁牛的艺术思想出发，寻找对于中国民族油画艺术发展具有普遍性意义的启示。

一、王铁牛油画艺术与时代因素

从艺术思想的时代性抑或是时代性如何影响艺术家的思想来说，尽管艺术史上部分艺术家的思想能够超越时代，但是基本上都受到了时代的局限，也就是受到特定时代下艺术发展的阶段性观念的局限。这种时代性的限制既可以是艺术思想的结果，也可以是超出时代框架的艺术思想萌发的原因。

从王铁牛个人的艺术经历来看，其所经历的中国民族油画发展的几个历史阶段也刚好是中国民族油画艺术从稚嫩走向成熟的曲折过程。以下将以王铁牛的人生经历结合中国民族油画艺术至新世纪前后的发展阶段进行梳理，从而总结时代因素对王铁牛艺术思想的影响。王铁牛自叙自少年时期父母就在绘画方向上引导他，其父王盛烈在艺术道路上对其影响很大。王铁牛在日后回忆：“画画是那段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后来的人生轨迹。”同时，他在自叙中谈到自己对家中散页存放的列宾画册和苏联出版的精装版《艺用人体解剖教程》以及其中的人体动态骨架、解剖图的印象最为深刻。另外，王铁牛在青少年时期也时常练习中国传统绘画，这与随后王铁牛投入油画艺术民族化的崇高理想存在着内在联系。

王铁牛确立艺术思想的第一个阶段是在其 1968年下乡前这段时期。在这一阶段，我国油画艺术发展的时代任务与思想特征是重新构建具有民族特色、符合我国社会主义建设要求的文化艺术理论与实践体系。在具体的实践中，即是强调运用“反映论”与“典型化”的方式揭示客观存在的本质与真理，从中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别林斯基学说的影响，即在目的上等同于社会科学，认为应当反映客观现实的本质和规律，艺术作品是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由此可见，这一时期整体的时代性因素与王铁牛在艺术成熟时期所坚持的现实主义理念在一部分（反映论层面）上有着内在的逻辑关系。[1] 

王铁牛艺术思想的第二个阶段是 1968 年下乡后至 1976 年开始职业艺术生涯前，王铁牛在其自叙中认为这是他的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时期，同时我们认为这一时期也是其以现实主义为基调的艺术思想的成熟与发展的时期。王铁牛虽然在这一时期的社会身份几经变化，做过知青、民办教师和学徒车工，但不变的是对于艺术的学习和创作的坚持。这一时期的经历与王铁牛今后倡导开放包容的“人文现实主义”有着些许联系。

王铁牛艺术思想的第三个阶段是 1976 年开始职业艺术生涯至今，在此期间虽然也存在着职业身份上的变化，但总体来说，与过去最大的不同点在于王铁牛的艺术活动由业余性质向职业性转变，并持续至今。王铁牛的油画作品在 1977 年入选了全国美展后，已经在我国美术界崭露头角。随后王铁牛开始了军旅生涯，在沈阳军区抗敌话剧团从事舞台美术工作。1984年，王铁牛凭借扎实的基本功和多年的艺术工作经验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并开始进行军事历史题材的艺术创作。从 1986 年开始，毕业后的王铁牛开始了全景画创作，并尝试总结全景画领域的艺术创作规律与方法。

根据王铁牛的回忆，在 20 世纪 80 年代末到 90年代初这一时期，来自西方的文化艺术思潮动摇了现实主义的艺术审美取向，涌现了多种形式的、相对意义上的实验艺术形式，形成了一种模糊的“当代”概念。虽然目前无法对艺术中的“当代”下一个明确的定义和总结，但从当前的现象来看，中国油画艺术自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之后一直向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各种理念、艺术语言、媒介形式互有交叉融合。除此之外，艺术本身也受到一些其他领域的思想挑战，但王铁牛依然坚持现实主义理念，并筹划去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学习，为的是系统学习现实主义艺术，也是从这里开始，王铁牛的油画艺术思想有了地域文化融合的特征。[2]

 以上通过梳理时代性因素对王铁牛赴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学习前艺术思想的影响，可以看出王铁牛坚持并发展现实主义的艺术思想与其一直坚持的部分题材的艺术创作的必然性，这源于一种时代因素下的历史使命。

首先，王铁牛接触油画艺术时，我国油画艺术领域正处于一个对西方艺术媒介下的艺术形式的认识阶段，同时来自苏联的现实主义经典图式与方法加快了这个进程。从艺术史的规律看，在对艺术形式早期的规范化的认识方法上必然是要基于“反映论”的，例如一些观点就认为俄罗斯现实主义美学源于并接近古希腊哲学。

其次，在我国文化建设的宏观目的上，在需要油画艺术民族化的同时，时代因素也决定了在当时的情况下，现实主义的形式是油画艺术民族化的最好选择。基于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原则，现实主义的形式是最能够反映出人民生活与社会问题的。

最后，王铁牛在早年就通过家庭教育接触了现实主义艺术理念，这其中也有一定的时代传承的意味，随后又在艺术活动中，切身感受到了现实主义艺术在我国存在的强大生命力。这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王铁牛赴俄学习，也是其更加开放包容的现实主义艺术思想形成的契机。

综合来看，时代因素对王铁牛艺术思想的直接影响主要体现在作品的主题与题材上。如我们目前所见，他的大部分作品可以被划分为军事题材、历史题材与现实题材三个主要部分，这些题材大多是为描绘中国历史、中国故事和中国人的生活服务的。

二、王铁牛油画艺术与地域、人际因素

地域与人际因素，即地域文化因素和人际交往因素。首先，艺术的思想除去时代因素以外，必然受到艺术家所处文化环境的影响，而王铁牛的艺术经历较为特殊，在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留学期间，他也受到了源自俄罗斯油画艺术文化的影响，因此在其油画艺术思想中存在着中国与俄罗斯艺术文化交流融合的部分。其次，在艺术领域中的人际交流对艺术思想的影响是一种普遍的情况，王铁牛在随笔中写到的其父亲王盛烈与老师梅尔尼科夫即是自己“艺术生命中的两个太阳”。同时，这些能够影响艺术家思想的人又处于各自的文化环境中，因此地域因素与人际因素对于其艺术思想的影响是相辅相成的。[3]

王铁牛一直推崇的现实主义艺术理念是地域文化影响最为直观的显现，这既是源自俄罗斯 19 世纪的艺术思想，也是在其传入中国后经过不断发展的结果。王铁牛在 20 世纪 90 年代赴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学习，包含着通过亲身体会“正统的”俄罗斯现实主义思想发展、完善自身乃至民族的现实主义艺术思想的目的。这其中他尤其珍视的是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思想与以“巡回画派”为代表的俄罗斯近代现实主义艺术。王铁牛在“巡回展览画派与中国”的访谈中就表示“俄国巡回展览画派代表了这样一个潮流：它是一群画家，它几乎在一个共同的艺术的旗帜下，集合在一个共同的艺术追求和理念当中”。[4]

这里王铁牛所说的“共同的艺术的旗帜”指的是别林斯基与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现实主义思想。他们强调艺术创作方法上的“形象思维”与“典型化”，在思想内容上强调民族主义精神，即艺术家要用感情和想象力去创造具有民族历史特点的艺术形象，这也意味着现实主义先天包含了浪漫主义艺术的思想。同时，现实主义的另一项主张是艺术家应当反映现实生活的本质和规律，应当对社会与民族的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现实主义与民族主义是俄罗斯油画艺术最为显著的地域特征，从这个方面来讲，俄罗斯艺术思想也存在着易于“中国化”的优势。这也就是王铁牛多次在中俄艺术交流活动中所表示的观点，即俄罗斯艺术的核心价值与我们当时所追求的审美理想高度契合。

从王铁牛的诸多作品来看，他在艺术创作中受到俄罗斯地域思想的影响，并一直践行着这种现实主义精神。在他的非写生类油画创作中，一类是关于我国军事历史题材的全景画，这类作品必然要尽可能还原某一历史时刻，如作品《攻克锦州》《赤壁大战》等；另一类是历史题材创作，这类作品通过现实主义的手法与典型的人物形象，来唤醒全民族共同的历史记忆，如作品《高瞻远瞩》《忆秦娥·娄山关》等。

近年来，王铁牛在对此次学习经历的回忆中表示，从俄罗斯现实主义艺术思想中收获的感悟需要长时间的吸收与消化，并要设法将其思想中具有时代价值的东西转变为自己的艺术思想。但从《大庆石油会战》《庆祝东北光复》等作品来看，他已经从某种程度上实现了将俄罗斯现实主义风格民族化的转化。这类作品印证了地域文化对王铁牛油画艺术的影响，也符合王铁牛继承并发展其父王盛烈所提出的“人文现实主义”艺术思想的构想。

在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学习期间，对王铁牛艺术思想影响最大的是 20 世纪现实主义艺术大师梅里尼科夫。他对王铁牛的艺术思想的影响来自两个方面：首先，在油画的专业学习、学习条件上对王铁牛慷慨给予，在艺术思想的形成上，他和王铁牛相互探讨应当在油画艺术上如何面对传统文化以及在现实主义油画的形式与内容上，应当以何种方式在新的历史时期走在时代前列等问题。其次，在关于艺术家的个人修养、作为职业艺术家应当以何种方式来生活和生存以及必须具备何种职业精神与素养等问题上，梅尔尼科夫教授的教导都深深影响了王铁牛，以致日后王铁牛在回忆随笔中经常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以及通过与世界级艺术大师的接触，体会到的艺术家那种“应当如此”的人生状态。[5]

这种人际因素的影响至今体现在王铁牛的生活状态中，只要关注他的动态，就能够发现其对艺术实践的热情与勤奋的人生态度，这也反映在他每年的写生作品上。在他的写生作品中，能明显感受到俄罗斯现实主义学院风格的痕迹。在上述因素的影响下，在这种风格上不断精进是他的艺术追求之一。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是我们作为艺术行业的后辈应当注意的。

王铁牛 普希金城的写生 油画 60cm×50cm 2018

三、王铁牛的艺术对我国民族油画艺术发展的启示

综上所述，王铁牛的油画艺术根据其所处时代与个人经历，存在着一定的特殊性，但也正是由于这种特殊性，使他能够使用自身熟悉的形式语言探索我国油画艺术民族化的可能性。他的油画艺术在一定程度上解答了如何用外来的（如现实主义的）油画艺术语言来诉说中国故事的问题，亦从侧面角度用亲身经历与艺术实践为我们诠释了在发展我国当代文化艺术的过程中，在诸如题材选择、形式语言、接受程度等问题上应当注意的内容。同时，王铁牛作为我国油画艺术领域的艺术家、教育家与国际文化交流活动家，其孜孜不倦、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也堪称楷模。

其个人经历所体现出的油画艺术思想总体可以概括为艺术家应当是什么样的、中国需要什么样的油画艺术和中国的现实主义艺术应当怎样发展这三个方面。对艺术家而言，王铁牛认为要在艺术上取得发展，需要认真的态度和勤奋的工作，同时也要具有对社会的责任感，不能有虚伪和投机的心态，应将艺术活动当作人生中的永恒主题。[6]

对当代中国油画艺术来说，基于人们普遍向往着美好生活，崇尚着积极而健康的精神世界，源于生活中真情实感、以真善美为精神指向的现实主义艺术理念经过不断的发展仍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因为人们自然会客观地看待和判断艺术发展中更应当选择什么。

至于中国当代的现实主义艺术，应当在形式上保持开放包容的态度，同时与我国当代的社会生活相结合，吸收西方艺术优点的同时也应该表现出中国精神与文化，以艺术家传统的造型功力和艺术修养为前提，提倡多维探索，以此丰富现实主义的表现形式，以此做到“道不远人”。[7]

另外，王铁牛的油画艺术对我国坚持现实主义道路的艺术家个人发展具有规律性的启示。首先，艺术思想要与社会文化的发展方向相结合，现实主义本身也处在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其本身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其次，当代的现实主义反映的应当是我国人民的生活与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理想，我们应当批判的是不符合我国当代社会发展的、落后的文化意识与脱离现实生活的的功利主义，在形式上也应当否定教条主义与单一化，形式上的多元化与现实主义的精神内涵的发展方向并不冲突。

最后，对我们这些艺术工作者来说，在面对国家文化战略下艺术发展的好时代与浮躁轻薄、急功近利的干扰时，更应当保持勤奋的人生态度，通过系统的艺术训练磨砺出扎实的基本功，承担艺术发展进程中的历史责任。

廖正定，江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国际教育中心主任。

注释：

[1] 徐水平 . 中正不倚 耕耘不辍——王铁牛谈王盛烈 [J]. 美术观察，

2006（01）.

[2] 中国美术家网 . 真的喜欢画画——王铁牛自叙 . 2017.

http://comment.meishujia.cn/?act=app&appid=4097&mid=53769&p=

view

[3]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 王铁牛：一如既往 不忘初衷（媒体转

载）.2015.

http://www.ad.tsinghua.edu.cn/publish/ad/2837/2015/2015030409470

4707596583/20150304094704707596583_.html

[4] 上海博物馆 . 巡回展览画派与中国——王铁牛访谈 .2018.

https://news.artron.net/20180203/n989629.html

[5] 王铁牛 . 王铁牛——我眼中的中俄美术交流 .2019.

http://www.sohu.com/a/324606737_120181332

[6] 马建华. 王铁牛风景油画的艺术特色研究 [J].大舞台，2014（03）.

[7] 河南美术出版社 . 王铁牛：戴士和既能保持传统的造型功力，

又可以那么自由，那么潇洒 .2017.

http://kuaibao.qq.com/s/20171129B0U0TW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