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余随笔 · 芙蓉
2020-11-04 11:44:45 未知
芙蓉媚秋光(局部)
我的案头插着一枝芙蓉。两朵开放和几个花苞,配有大小不均呈掌形的叶片。不久叶片耷拉,有些花本摘下插入水中能持续地开放,叶仍精神。有些植物离了根须就那么一刻便萎缩了。
我只能在芙蓉花下架了张桌子,不停地变换角度找出适合的形态,才能让写生稿成为独立而完整的画面。
我倾心芙蓉花的粉色质地与花瓣的曲折,以及贴着花瓣一条条凹凸形成的浅痕。浅痕放射性地展开时随着弯曲翻转让视线微微起了迷乱。所以有醉芙蓉之称。
刻画芙蓉花总是有那一刻专注与投入,视线会被有节制的柔性所吸引。在移动视线的同时,感觉出美的旋律。更妙之处它是簇生,相互间的呼应、配合能组成优雅的乐章。
霜降 97cm×89cm 2009年
我十年前画过一二幅较为满意的芙蓉花。尺幅不大,花为主体,叶仅是几片,得芙蓉之韵色。怎奈禁不住画商的美言,居然会似遇上知音般的相让,至今流落何处尚不得知。
这次我不是画小幅,而是六尺对开。倘若陶醉在折枝花的搭配是无法构筑一个场景的。
所以我对芙蓉的枝梗与叶带有偏见。如此这么精致的花朵就被拔地而起的直条条的枝梗,配上些大手掌似的叶给打发了。我得说上一句“岂有此理”。
霜降(局部)
要说掌形的叶,法国梧桐类似,但我画起法国梧桐就带劲。因为枝干的纵横,让画面的框架能支撑的住。从粗杆到细枝,主枝到分杈,可由你选择与搭配,叶片由此可从容的穿梭之间。
而芙蓉的枝叶单调的重复着,仿佛故意在消耗花朵那优美的姿色与典雅的精神。无奈间我将绳系住近花的枝,另一端系上砖,让枝弯曲下垂,在压力下,呆板的叶呈现翻转抑扬,起了一些婀娜之姿。
秋意 180cm×119cm 2013年
我总觉得我是一个矛盾体,我在分辨线条时恰在盘算着块面,我陶醉在细节时,往往纠结着整体,我想真切的刻画时,又想像着虚幻。于是,我天天充满兴趣的遭受这些折磨,明知是折磨,完全可以逍遥一些,到处逛逛,到晚辈处过些说教的瘾或出入公共场合与达官贵人做些交际,何必如此折磨自己。然而一脱离这些折磨居然会有一种不知所措的空虚与烦躁。就像农民失去土地般的不踏实。
我明白倘若将芙蓉花的茎脉一条条的勾出,那么,我在染色时势必得顺着茎脉,在空隙间一小条一小条的由浓渐淡的渲染,得付出极大的耐心与时间。然而芙蓉花瓣的特征与魅力也就是这些茎脉的凹凸,让粉色间富有温润的质地。
秋意(局部)
一天八至十小时填补这些空隙不知是浪费光阴还是让光阴留住,将光阴嵌入这些空隙之中。真有些说不清。我在追忆这些细节时,时而欣然会心,时而茫然若失,一天过去了也得到了精神的充实,然而这些细节的积累常会让整体琐碎,一层清水的洗刷,一抹颜色的覆盖,将原先所精心洗染的细节仅留一丝痕迹,真如积累的钱财遇上通货膨胀,大量缩水。
在痕迹中找回一点清晰,再让细节重现,重现的过程与环境起着了互动。一朵朵花从有到无,再从无中再辨认出有,几经周折画面统一了。质地厚润了。
芙蓉蜂鸟 67cm×48cm 2015年
所以经常有人问我“你的颜色如何染的?你使用什么颜料?”我只能回答:“二支笔,一支蘸颜色,一支用清水晕染;至于颜料那是最普通的”。通常会被猜测为留一手,不愿将真谛传授。很多人是迷信秘方的。经常在机场的候机楼看到那类让人成功的各种秘方与套路的书籍及时刻播放的录像。我是敬而远之的。我视此类产品为满足普通人渴望成功而推出的心理产品。我相信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是不会看着“如何成为成功的老板”的书而成就一个企业的。人的潜在心理需要谎言,因为只有谎言可以洋洋洒洒的数万言,而真实的可能就几句话,而这几句话是无法让人信服。因为所谓“成功”得调动自身来完成,得积累,得磨练,得天分,得环境,更多的是安分。
芙蓉蜂鸟(局部)
木芙蓉是很贱的一种植物,与杨柳一般。只需冬季锯上一段枝干,往泥土一插就能成活。几十年前我就在校内剪上几枝,放假时带回老家的小院里,过二年回家时居然庭院中盛开起花朵了。后来院中铺上水泥地搭建杂屋,也就不见芙蓉了。
心中开着一朵花其实是容易的,但得给心中腾出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不能被实用的利益占有。于是一到季节花就从容地绽放了,并且越放越盛。你给它空间多大,它就开多大。
满枝似霞红 67cm×47cm 2015年
芙蓉媚秋光 60cm×32cm 2017年
江宏伟
1957年11月生于江苏无锡
1977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
曾任南京艺术学院教授
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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