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南溪的可能性?
我在网上看了“南溪将‘诡异3D’引入绘画有没有意义辩论会”的记录,写了一个发言提纲,题目叫“什么是南溪的可能性”,我想谈三个问题:
第一, 当代艺术所面临的问题。
我们当代艺术面临的问题之一就是科技对艺术的影响、干预和压迫。这个从摄影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看到,3D、4D的技术更厉害地在压迫艺术。面对这种高科技,我们怎么回应?我记得雕塑学会在南宁开年会,集体看《阿凡达》看完了之后,所有的雕塑家都沉默无语,好像是一种被终结的感觉。视觉表现力都到这个地步了,艺术还有什么可能性呢?
面对人类的高新技术的发展,艺术家们大致有两种回应方式:一种是排斥,强调与它的距离和区别;另一种就是主动地吸纳高新科技的一些东西,把它转变成我们艺术的资源。古罗马有一个哲学家讲,“愿意的人跟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牵着走”,在两种态度者,南溪是主动性的,这是他一贯的艺术方式,他对圆点的运用,就是来自印刷的点阵式排列方式,这种回应非常有意义。这是我们讨论南溪的一个背景。当代艺术面临着如何对待新的科技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断会出现,我们用什么态度来应对它?南溪采取这种态度我个人是比较肯定的。
第二, 走向视觉文化。
我们现在谈论南溪的“诡异3D”,首先存在一个命名的问题,是把它看作是水墨艺术,还是把它看作是一个视觉艺术,这是很不一样的。对于当代艺术而言,许多问题都是一个命名的问题,看你怎么命名,怎么找到一种解释的方式。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我们对南溪的讨论基本上还是站在艺术形态学的立场,把他看成一个水墨画家,对于“诡异3D”,仍然局限在水墨画的范围内来谈论,这样会面临很多问题。坚持把它看作是水墨艺术,为了强调它有意义,有价值,在水墨的解释框架中是很困难的。
刘骁纯老师提出了很多概念,“南氏笔路”、“南氏晕点”这些好像是为了肯进它在水墨革新中的意义,但是,这种命名强化了他还是一个水墨画家,在我看来这未必对南溪有用。
对于南溪而言,到了“诡异3D”的阶段,更重要的是什么呢?是要更加开放自己,走到一个视觉文化里边去,这样才能找到一个更大的阐释系统和艺术的参照系统。也就是说我们过去只是从美学、艺术的角度在解释南溪,现在需要站在视觉人类学的角度,看它对视觉文化的推进,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解释南溪。
其实南溪现在研究的是一个非常纯粹的视觉问题,视觉发生的问题,视觉生成的问题,它真正贴近到了视觉,回到了视觉。我们知道,视觉文化现在是一门“显学”,我们经常讲“视觉文化”,南溪有意无意地用他自己的艺术回应了视觉文化的问题,现在更是一个视觉文化的时代,解决观看的问题,解决视觉本体问题、视觉的方法问题,很有意义。
这就需要我们打消过去传统的艺术分类学的思想和方法,在新的理论基础上进行视觉文化的建构。视觉是文化的产物、是经验的产物、也是一种知识。我以前看过一本人类学的书,--这方面刘骁纯老师应该非常熟,他过去研究从动物的快感到人的美感,--这本书里说到,有人类学家到非洲比较原始的部落,把那些人亲人的照片拿给他们看,他们居然不认识,他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也就是说,他没办法将真实的人物与图像建立起联系。他认识对面这个人,但不能认识照片上这个站在他对面的人,这就是说,视觉经验是历史的建构,视觉是需要培养的,是需要训练,是需要依赖有关视觉的知识的,并不是说每个人天生就能去看,就能看见。
我觉得南溪所谓3D的绘画恰好是真正站在一个视觉立场来说话的,他的绘画涉及到视觉文化的问题。这个问题的解决与人类学的本体问题有关,也与马克思所说的感觉的解放有关,三D绘画涉及到视觉解放的问题,人们需要颠覆过去的视觉经验,在新的成像方式上重新组织我们的视觉观看方式,并在此基础上,探讨新的视觉艺术的可能行。
如果我们从视觉人类学的立场来看南溪的时候,你就超越了水墨的画种的问题,说它不是水墨,不是绘画,就是拘泥于此;说它是游戏也是拘泥于此。我们在新的基础上解释南溪,不要拘泥于水墨,拿水墨的框框往上面套,这是我的看法,就是说要换一个参照系看这样一种艺术实践。
第三, 我个人对南溪3D视觉艺术的解读。
首先,在命名上,我认为它是一种视觉的总体艺术,就是说它不仅仅是绘画,而是一个视觉综合体。像鲁虹,刚才皮老师仍然还是把它仅仅当水墨看,始终抱着一个艺术形态学的观点不放,拿水墨的规范来要求他,如果这样,那它就完了,现在不是这个问题,3D水墨是总体性的,综合性的艺术,笼统地说,是视觉艺术的综合体。(鲁虹:孙振华他是用视觉文化的角度,不用水墨的角度,如果这样的话,就是3D立体图用电脑做出来一定会比这个效果要好得多,绝对好多了,我们不谈水墨,就谈你说的视觉文化,为什么要用水墨,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我跟你讲,他的立足点是一个视觉文化的立足点,他虽然解决的是视觉文化的问题,但他仍然是创作,它是南溪画出来的,不是机器印出来的,是他手工做出来的,这里面有过程,有他的个性,有它的个人经验。这些东西不是简单买一张图3D图的问题,不是那样的。比如你拍一个照片,与你画出一张照片,那不是一回事。所以,我倾向于它是一个综合性的艺术,我很同意刘老师说的装置这个概念,刘老师说的装置还是一种有具体物质形态的装置,我则认为它是一个后现代装置,或者说是一个后现代设置。他把许多元素都装进这个框子里了。他的作品实际上就是一个框子,或者是一个装置,里面有艺术也有非艺术,甚至也包括鲁虹刚才说的游戏、有图案、有重复性的符号,有观众的参与,这许多东西都放在那个框子里了。这是一个新的装置,过去的经验,我们过去形成的关于艺术的经验在制约我们认识这样新的东西。南溪或许正在创作一种真正走向未来的视觉文化,可是我们许多从事艺术理论和批评的人,过去的艺术经验的暗示太强了,以至于我们不能够重新定义这样的一个事物。所以,我觉得现在说南溪是是架上还是非架上,意义不大。他的3D对我们过去的传统绘画是一个颠覆,它时刻在等待着观众、时刻在创造着观众,它是一个开放的视觉系统。
二,他的3D艺术消除了过去很多视觉艺术中许多对立的东西,刚才讲了,例如绘画和非绘画、作者和观众创造者、对他的作品,更需要整体性的观点,更需要综合性,参与性。
三,他是作品强调体验性、身体性、这是一种更具有直接性的视觉艺术,这些画一定要亲自看,描述没有什么意义。这种艺术是不适合语言和文字的描述的,必须要用眼睛去面对它,更强调身体的直接性,必须要把观众的眼睛带进去,这就跟其它的视觉艺术有所不同,它有一种视觉的直接性在里边。
四,南溪的3D视觉艺术是一个具有扩展可能,具有很多延伸可能性的艺术。这个我觉得还不是架上或者不架上,或者展厅是否合适的问题。它还可以走向更广阔的一个公共空间,他可以进入到公共空间里变成一个3D的公共艺术。
当然,把它变成公共艺术,它的品质也不是刚才鲁虹说的类似一张一般的3D图片,因为买一个3D图片是一般的图案和印刷品,那个符号是定制的,我们说的是把南溪的水墨方式的作品转化成公共艺术。( 鲁虹:从视觉性上,别分析水墨了。)
这个问题我解释一下,南溪的3D艺术和水墨是什么关系。水墨对南溪而言只是一个载体、工具,正如油画也是一个载体和工具。问题是,他是一个有着水墨经验的人,一个中国的艺术家长期使用水墨,他熟悉这种材料、熟悉这种符号和工具,他用这种方式创造3D的形式,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它看成水墨画呢?好比你是做设计的,你画设计的时候,可以用电脑画,也可以用铅笔手绘,也可以用水墨来手绘,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是一个载体、一个工具而已。南溪为什么要用这个工具,他也可以找到其它工具,为什么是水墨,这有他个人的经验,有他受到传统的影响,包括他的文化身份等等。我是觉得他这个水墨符号的3D作品变成公共艺术之后,天地就宽了。我们可以设想他在建筑物的大立面上,把他变成壁画;我们设想北京有一个很高的楼,有一个很整体的外部空间,我们把南溪水墨3D涂画上去的时候,会产生一个怎样的令人惊异的效果?这个城市的老百姓会持久性地一年、两年争论这幅画,好多外国人都在观看这个图像,有的人看出来,有的人看不出来,没有关系,它真正成为了一个城市的艺术事件,城市会持续性地把南溪的艺术放大。
现在我们在这里来讨论南溪3D可能性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有局限的,他的可能性可以和建筑艺术结合起来,和环境艺术结合起来,和地景艺术结合起来。还比如,我们北京有一个制高点,能看到园林工人用花卉、植物、草、把它做成一个3D图形也是非常好玩的一个事情?包括3D艺术也可以和地景艺术结合起来,像最近深圳大运会,从空中拍照,图案是一个奖牌的样子,这种东西也是可以3D化的。我最后强调,3D图案只是一种机械的、工艺的制作,而我们把一个艺术家的3D作品拿来公共艺术化这是两回事。
最后,我想说个人对南溪的期望,两句话:更加地个人化,更加地公共性。解释一下,个人化也包括栗老师讲的意思,如何让他现在的画面更有个性一些,现在的一些画,一看就是根据照片画成的,能不能不是照片呢?内容更拓展一些呢?公共性就是更多地吸引公众,并尝试向公共空间转化。(皮道坚:我接着他的话说,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唯一不同意的是你觉得让南溪的东西跟所有的空间来一种结合,不要水墨、不要传统的架上等等一系列的结合起来,完全和现代经验结合在一起,对这一点我是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新东西是可以的,但是任何新东西都不是突然一下冒出来的,都有着相当的时间,南溪这样做,他作为一个水墨艺术家,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仍然是一个水墨艺术家,不要有意识地去跟传统拜拜或者是跟传统切割,恰恰在你提出来的更加个人化、更加公众化,个人化里边就是一个东方的南溪、是一个中国传统文化延续下来的南溪,如果说你的个人化里边包括这个的话,我觉得那应该是准确的,就是说不是西方化的南溪、不是西方当代艺术改造的南溪,我是这个意思。)
我稍微回应一下,现在皮老师还拘泥于南溪是一个东方的人,还是西方的人,我想说,这是一个全球化时代的南溪。为什么?这种3D技术,包括现在对视觉文化的强调,恰恰都是全球化时代的东西,不再是东方性,西方性的,在这方面,强调东方性意义不大。好比你用这个水墨,只是因为你就是一个中国人,你从小喜欢这个东西,你只会玩这个,所以当你可以带着你的东方痕迹、水墨痕迹进入到3D世界,与3D视觉有关的时候,你就进入到一个大的话语场了。这里,无论是东方人、西方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真正地回到了视觉,南溪在推动一件事,在视觉意义上催生一种新的艺术观看和体验方式,3D图像也许很早就有了,把它运用到艺术上的不多,这是我最看好南溪的地方。(贾方舟:我来延伸一下孙振华的观点,你刚才说的一个是有价值的,就是你谈到了他做3D的手工性,我认为如果说用电脑、用别的方式做的3D很容易,而且效果非常好,但是我不做成那样,南溪的作品恰恰在于他的手工性,就像一张照片和油画一样,油画为什么还能够存在?就是因为他的手工性,就是他的技巧,他靠技巧来画出来的,一张照片也可以拍到那个程度,但是它取代不了油画,南溪的3D被别的3D取代不了,就是因为他是用水墨画出来的,你给我画一个试试,你有这个本事吗?没有,没有就有南溪有,就这一点就值得,他就有价值,就是手工性。我接着他的话题发表一下一个看法。)
我说的建筑的外立面可以把南溪的画画上去。……我和鲁虹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分歧了。(冀少峰:鲁老师同意你的看法?)
鲁虹是这么说的,如果你看作是水墨画,我是同意的。我的意思也正是不要拘泥于水墨。我不知道刘老师怎么看,我觉得刘老师很好心提出了南氏笔路,这个还是有局限的,为什么有局限?还是在水墨领域里讨论问题,我觉得如果换一个角度、换一种方式来看,它是一种探讨视觉的问题,将3D运用到艺术中,这是他的价值。其他没有什么了。(冀少峰:我回答一下你,刘老师在提“南溪笔路”和“南溪墨点”的时候,南溪还没有画到这个地方,那个时候还是在水墨里头讨论问题,这个问题提得很好,也解决了一个困惑。)
我插两句,我发现一个问题,凡是看不出来的人比较焦虑,他对这个事情的价值很焦虑,我也不是说我看得出来,我昨天在网上发现一旦看出来感觉很奇妙,那种空间感、悬浮感很奇妙。(皮道坚:你看出来了?)
我今天中午和双喜喝了酒,到会场拿着画册看什么是什么,现在清醒以后反而没有喝酒后看的状态好。(鲁虹:以后我们看的时候都喝酒。)
这是一个玩笑,说明双喜有看不出来的焦虑,产生命名的焦虑,他老觉得这个东西为什么这么命名,最多就算是一幅观念水墨,双喜很反对装置的说法,觉得这个怎么能叫装置呢?同时,他又讲了,意义是生成、生长性的东西,老是拿过去的经验来解释今天的3D艺术,怎么够呢?我以前完全不认识南溪,今天才第一次见他,过去也不了解,但我觉得他画里边真是有一种可能性在里边。(皮道坚:“示范装置”比较合理。软雕塑已经有了。)
我个人看的不是他的水墨延续性的意义,而是观看方式,回到我们视觉,甚至包括生理的方面,把我们一起带入到一种观画的体验中间去,这个东西是建立在新的科技基础之上的。它改变了我们传统造型艺术的很多东西,这些都是因我们的视觉、我们的眼睛观看的变化而变化的,这立面潜在的可能性很多,你现在老是说这个也不是,这个没有什么,看来看去还是平面的好,我很不同意。可能是这个天性,我觉得新鲜的玩艺儿,尽管我不懂,只要它有特点,也不会轻易否定它,我们要更多地在里头发现它的可能,去探索、去尝试,刚开始就否定掉,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还有什么可能呢?我们应该很敏感,不能够采用传统的美术理论来解释这些。(殷双喜:我再补充一句,南溪,我给你一个建议,当然我这个建议和刘老师的说法有区别,你现在展五件作品,你用五种材料做出来都有3D的效果,水墨、油画、丙烯、雕塑、版画,你往这儿一放,这个时候你来看作品不会给你讨论水墨问题,一看你这个五件全部有3D,你的作品就是3D作品,就是艺术家心思不是在研究水墨,是在研究不同材料表现3D。)
他这个转型没有什么不好,艺术家都是这样的,也许他会产生一个大的转机,我个人希望南溪是更加个人化、更加公共性。这样他也许会成为一个视觉艺术的大师,那个视觉艺术不是什么水墨,水墨成了小儿科了。(皮道坚:水墨不可能成为小儿科。)(高岭:我说几句,我和老孙有一点不同的,我跟杨小彦聊,你说把他搞到公共的建筑上去,我认为是畅想,他的作品搞到建筑上去近观取其势。)
我说的是3D作品放大到墙上,不是在墙上画水墨。(高岭:你到建筑上有一个点,马上就会这样认为。)
我是说他的3D原作可以用其它的材料转换,但必须是南溪的作品才有意义,否则就没有意义,转换不一定拿墨去转换,可以把这个变成别的材料。
注:孙振华先生在“诡异3D-南溪三维水墨艺术展”研讨会上的发言。
(责任编辑:胡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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